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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了一圈,几乎要脱框而出,眼眶乌青的脸做出这般惊讶的表情格外滑稽。

    陆夷光想笑,便也笑了。这家伙居然好意思顶着这幅尊容出门,又想都这样了还要来赌坊,可见是个赌鬼。

    符骥压根不知道她的腹谤,只剩下惊悚,羊癫疯发作一样指着陆夷光,“你,你,你——”

    别以为换身衣裳他就认不出来,化成灰他都认得。

    “在下陆萝。”陆夷光沉着嗓子,眼神警告,要是叫破了她的身份,看她怎么收拾他。

    “咕咚。”符骥吞下一口口水,总算是找回了一眯眯神智,“哦,我知道了,”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你是来找平衡的。”

    陆夷光磨了磨牙,冲着他假假一笑,“就在两个时辰前,我刚把一个人抽得皮开肉绽。”

    符骥缩了缩脖子,求生欲满满地往后退了三步。

    “……”陆夷光不高兴,明明她离得更近,凭啥舍近求远去求符小骥。

    那自然是因为符骥是侯爷,在崔婶眼里,侯爷那可是大官,大大的官,没看刚才耀武扬威的登徒子和捕快见了他就像老鼠见猫似的。

    观这位小侯爷的言行,是个好人,兴许愿意帮帮他们。

    姑娘一愣,“崔婶。”

    崔婶拉了她一把,拉着她一块跪下,“姑娘,我们求求小侯爷。”北上这一路走来的彷徨无助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崔婶把符骥当成了救命稻草。

    姑娘涨红了脸。

    符骥略略一怔,溜一眼陆夷光,赞赏的看一眼崔婶,有眼光,知道谁说话管用,立时挺了挺胸膛,“你先说说看什么事。”

    崔婶吸了一口气,“我们想去投奔陆尚书,可草民怕到了京城连公主府的大门都不能靠近,能不能,能不能请侯爷帮我们说句话。”

    平民老百姓对衙门有着天然的畏惧,公主府在崔婶眼里比衙门还高贵神秘,这一路她都在怕,千辛万苦的赶到了京城,要是进不了门可怎么办?而且,崔婶羞臊地缩了缩手脚,他们身上盘缠所剩无几。原本是够用的,可路上遇到了两回小偷,大部分盘缠都被偷走了。

    符骥刷的扭头看向陆夷光,六部尚书只有一个姓陆。

    陆夷光仔细打量主仆二人,“你们是陆尚书的亲眷?”

    家里有常州的亲戚吗?没印象啊!陆夷光疑惑的眼神投向陆见游。

    陆见游也搜寻不到线索,直接问,“你们和陆尚书是何关系?”

    崔婶和那姑娘面上露出些许难以启齿的尴尬。

    符骥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照亮了整个世界,他不敢置信地指着那姑娘,“你不会是……”剩下的话是被陆夷光一脚跺回肚子里。

    符骥抱着脚尖金鸡独立,扭曲着脸瞪视陆夷光,“你干嘛!”

    陆夷光凶狠地瞪他一眼,别以为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她爹才不是那种人呢,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个好男人,那么肯定是她爹,就是这么自信。

    心虚,肯定是心虚,符骥绷了绷脚尖,忍着痛追问,“你们是陆尚书什么人?说了我才好帮你们传话不是。”

    陆夷光和陆见游都看了过去。

    看得崔婶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地回答,“陆尚书是我家姑娘的伯父。”

    符骥泄气,还以为有什么大新闻呢。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念头不厚道,他望了望天,挠挠脸。

    伯父,陆夷光和陆见游面面相觑,陆家祖籍在太湖,他们对本家亲戚并不熟,然既然寻上门来了,少不得要确认下情况。

    看一眼还没散开的群众,陆夷光道,“进茶楼说吧。”

    “大水冲了龙王庙。”茶楼顶层的包厢内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可真有趣儿。”

    说话的青年执起紫砂壶,缓缓注入对面的茶盏内,见对面之人不语,他又道,“素闻忠勇侯纨绔乖张,如今看来,倒是难得的赤子心肠。”他又笑了笑,“那使鞭子的少年该是长乐县主吧。”

    他并不认得陆夷光,不过知道陆家一双儿女在承德避暑,再观符骥态度以及陆氏兄妹刚才的反应,所以有此一猜。

    “王爷?”文质彬彬的青年抬眼望着靖宁郡王。

    靖宁郡王端起茶盏,那只手白皙如玉骨肉均匀,搁在棕色的茶具上分外惹眼,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青年一笑,“这位小县主倒是胆大,知道是后戚,还敢下鞭子。”

    靖宁郡王勾了下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寡淡的犹如大雪过后的平原,“有恃方能无恐。”

    青年脸上的笑容逐渐冷淡下来。

    ……

    隔壁厢房迎来了客人。

    “还没请教姑娘如何称呼?”陆夷光开始摸底。

    “免贵姓楚,名玉簪,玉簪花的玉簪。”楚玉簪福了一福,虽然姑娘家闺名不能与外人道,只承了对方救命之恩,哪能连个名字都不据实以告。

    楚玉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又指了指崔婶,“这是崔婶。”

    陆夷光点了点头,“楚姑娘方才说你是陆尚书的侄女,敢问你父亲是?”

    楚玉簪睫毛颤了颤,面露难堪。

    崔婶左右看了看,带着一丝怨气回答,“陆衍。”

    陆夷光摸了下鼻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陆衍是她嫡亲二叔,现在大同任都指挥佥事,授宣威将军。

    她二叔这个人吧,行军打仗有一套,就是在女色上颇为风流,后宅姬妾一堆,看来这位楚姑娘是二叔的一段风流孽债了。

    符骥直愣愣问,“那你怎么姓楚啊?”

    陆夷光一记白眼飞过去,脖子上那颗东西是不是只能吃饭。

    挨了一记眼刀子的符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讪讪一笑。

    倒是楚玉簪虽然尴尬,可还是尽量平稳地回答,“我随母姓,我是跟着母亲和外祖父长大的。”

    反倒是符骥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撞上陆夷光不善的视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陆夷光一指门口,送客,“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符骥双手握紧椅子扶手,一幅与椅子共存亡的坚决,若是换做旁人,符小侯爷也知道该避嫌,可换做陆夷光,他凭什么要给面子,一起救的人,他有权掺和一脚,嚷嚷,“刚刚在下面用我的令牌,现在要我出去,臭萝卜,你卸磨杀驴,你过河拆桥,你无情无义,你忘恩负义,你翻脸无情……”

    在这一刻,符小侯爷爆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文采。

    陆夷光脑门上崩起青筋,一扇子抽在符骥胳膊上,同时展现优秀的记忆力,“我就卸磨杀驴,就过河拆桥,就无情无义,就忘恩负义,就翻脸无情……你给我出去!”

    符骥转了个身双手双脚八爪鱼一般缠住椅子,“不走,不走,打死也不走!”

    陆见游抚额,遮了遮眼睛,心力交瘁地说道,“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算了,阿萝,让他待着吧,反正都知道了。”

    符骥得意洋洋地做了个鬼脸。

    陆夷□□呼呼踢了一脚椅子腿。

    见状,楚玉簪懵了懵,不由自主地将阿罗二字在舌尖碾转一回。

    陆见游转过头打量着楚玉簪,“你应该带了证据吧。”

    楚玉簪垂了垂眼,“在客栈。”顿了下,她抬眼看着陆夷光和陆见游,“两位公子和陆家相识?”

    陆夷光扬眉,“何出此言。”

    “在我说书陆尚书之后,公子和这位公子,”楚玉簪看了看陆见游,“神情有异,而且两位公子比侯爷更关切一些,所以大胆猜了猜。”

    闻言陆夷光剜一眼符骥,本来他问最合适,人家求的是他,可他装死,那么只能他们上了,倒叫人家看了出来,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说的时候不说。

    与椅子缠缠绵绵的符骥茫然,干他什么事,不服输地瞪回去,顺便拆台,“你要找的陆尚书就是他们爹。”

    楚玉簪和崔婶齐齐一惊,崔婶几乎喜极而泣,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一回。

    崔婶生怕他们不信,忙忙道,“我们有信物还有书信,就在客栈,这就去拿来。”

    楚玉簪的心情就比崔婶复杂多了,她呆了一会儿,等她回神,崔婶已经跟着人回客栈取东西去了。

    这身份一说开,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符骥觉得没劲,合着就是外室女找爹的戏码,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旧事,遂站了起来,“我走了。”

    陆夷光看他一眼,凉凉道,“慢走不送。”

    符骥唰得扭过头,“你想送我还不想要,我怕你一脚把我踹下去。”

    “你心里有数就好。”陆夷光假假一笑。

    符骥扬了扬下巴,大摇大摆离开。

    陆夷光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二货缺心眼,骂完了,扭脸看着紧绷不安的楚玉簪。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英雄救美会救到疑似堂姐妹,当真是比话本子还曲折离奇。

    纵然万分好奇二叔和楚玉簪她娘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情,然作为晚辈,真不好刨根究底,还有揭人伤疤之嫌,可不说话又尴尬,陆夷光想了想,“你今年多大了?”

    楚玉簪,“我是靖隆十八年七月出生。”

    陆夷光恍惚记得二叔十几年前是在江南待过,“那比我们大一岁。”

    楚玉簪咬了咬下唇,“不是有意打扰,只是边关远险,我和崔婶一介弱质女流实在不敢冒险,只能厚颜求助尚书大人。”如果陆尚书这边行不通,她们只能再想办法前往大同。

    陆夷光理解地点点头,虽然不是乱世,但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老妪行走在外,危机重重。这一老一弱能平平安安从梁溪走到承德都是烧了高香,今天要不是遇上他们,八成走不出承德这地。

    “梁溪离太湖不远,你们没去太湖找过族里?”陆见游忽问,陆家大多族人定居在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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