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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运村的选手宿舍里。

    已是晚餐后,所有选手都回到自己的卧室,他们有的聊天,有的玩桥牌,有的在唱歌,整个宿舍显得特别热闹,只有一间是特别的。

    那是潘烈和培元的宿舍。

    培元在看当天的报纸,潘烈却无聊地把自己扔在床上,显得无精打采。

    几乎一个钟头了,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你到底在想什幺?”培元忍无可忍地问。

    潘烈看他一眼,从床上跳起来。

    “陪我去散散步。”他说。

    “明天一早你有比赛,还不早点休息?”培元诧异。

    “睡不着。”他径自往外走。

    培元只好扔开报纸,快步追出去。

    “是不是准决赛你紧张?”他问。

    “我尽力而为,怎幺紧张?”潘烈反问。

    “可是他们说下午你练习时完全失去水准。”培元偷看一下他神色“我知道大家期望你得金牌,压力大,你该放松一点。”

    “他们还告诉你些什幺?”潘烈不高兴。

    “他们还说”培元是老实人,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昨天女子体操时,庞逸和叶思嘉来找你。”

    “他们不是来找我的!”他大声说,脸都红了。

    “大概他们看错了!”培元吓了一大跳。

    这也不是什幺大事,潘烈的反应为什幺这样激烈?

    潘烈沉默半晌,情绪似乎冷静下来。

    “我终于看见她了。”他说。

    “看见谁!他又是谁?”培元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幺?”

    “她叶思嘉。”他仿佛经过了好大的挣扎。

    “她又怎样?你一直想看见她?”培元问。

    “我一直只记得她的声音,从来没机会看她的脸。”他透一口气“昨天终于看见了。”

    培元好惊讶、好意外地望着他:“这很重要?”

    “我不知道,但终于看见了,我有了却一件心事的感觉。”他说。

    “比想象中的好或不好?”培元问。

    “我不曾想象过她的样子,因为想不出。”潘烈答得根特别“看到她她的相貌正好天衣无缝地钻进我印象中的空白,再合适也没有了。她就该是那样子。”

    “你真着了迷?”培元问。

    “不是着迷,”潘烈说得很困难“我只是觉得了却一件心事。”

    “了却就该结束,你为什幺还心绪不宁?”培元问。

    “我不知道。”潘烈又想起和思嘉四目相投的一剎那,他的确看见爆出火花。这火花代表什幺?他可不知道。“我只记得望着她的剎那间,很震动,如遭雷殛。”

    “这岂不是沉入爱河的先兆?”培元笑“潘烈,你思了单思病。”

    “你总是胡说八道,”潘烈也笑了“我说的是很认真的话,你怎能开玩笑?”

    “我是照你的话来分析。”培元叫。

    “我相信不是单思病。”他摇摇头,再摇摇头“我说不出来,但她扰乱了我的情绪。”

    “所以下午练不出水准?”培元问。

    “我知道这极糟糕,如果准决赛表现不好,很可能被淘汰出局,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想我怎幺帮你?”培元比他更紧张“你要知道,你是我们唯一有资格拿金牌的选手。”

    “我说过,我会尽力而为。”潘烈吸一口气。

    “情绪不是尽力就可以控制的。”培元好着急“我找苏哲商量一下。”

    “不许找她。”他马上制止“达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能转告任何人,否则我们不是朋友。”

    “这幺严重?”

    “这是我心中唯一的秘密。”他又透一口气“我想说出来心中会舒服些。”

    “那幺多说些,让心里更舒服。”培元半开玩笑“明天的准决赛你决不能失手。”

    “我会尽力,”他望着黑暗的前方,轻叹一声“可是我没有把握。”

    “这幺糟?以前你的信心呢?”培元好担心。

    他苦笑招头,不再言语。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培元忽然叫:“我宁愿自已在柔道场上被摔得死去活来,而你一定要赢,你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我也渴望赢,只是”他好苦恼。

    “只是什幺?”培元急切地问。

    “我说不出来,我甚至不能睡觉!”他说。

    “这怎幺行?”培元怪叫“我找教练去。”

    “别去!”他喝止培元“去也没用,教练帮不了忙,这是我个人的事。”

    “但你的成败却是大家的事,”培元板起脸孔“你苦练了这幺多年,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潘烈咬着唇不出声,他也知道自己不对,但情绪真不是自己脑控制得了的!

    “输了我当然也不甘心!”他说。

    “那幺你说,你要怎样才能使自己情绪安定下来?我赴汤蹈火都替你办!”培元拍拍胸口。

    “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叹口气“如果我知道能用什幺方法令自己不胡思乱想,我早就做了!”

    培元无奈地望着他。

    “那明天你等于半放弃了?”

    “不会放弃,我会尽力,只是不再有把握!”他说。

    远远地有人朝他们奔过来,一下于就到了眼前,是那个长腿的苏哲。

    “终于找到你们了,”苏哲十分轻松愉快“明天有比赛,怎幺不早休息?”

    “潘烈他”

    “我就要回去休息,”潘烈抢着说“整个下午不见你的人影,出去了?”

    “跟庞逸和叶思嘉出去见见场面。”苏哲颇自得“他们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全是好莱坞的大人物,要不然就是参议员、州长什幺的,我大开眼界。”

    “下午他们就开宴会?”培元问。

    “不是,是几个比较接近的朋友聊天。”苏哲摇头,

    “叶思嘉不喜欢外出,她嫌热,而且她竟然那幺不喜欢应酬,只喜欢留在家里,庞逸就依她。”

    “老夫少妻总是宠的。”培元看潘烈一眼“叶思嘉是不是个难相处的女人?”

    “她很乎易近人,也没架子。”苏哲回忆着“不过她比较冷淡,凡事都懒洋洋的。”

    “所谓叶思嘉式的性感?”培元打趣。

    “也不是说那种带邪气的性感,她很瘦,又高,肉都不多一点,她的性感是味道,所谓的女人味那一类。”苏哲慢慢说。

    “女人味是什幺?装出来的妩媚,装出来的爽朗,装出来的潇洒,连笑声都比人大声和怪的?”培元不以为然。

    “思嘉怎会是那种人呢?她所有的一切,一举手一投足都自然得很,她那种味道连身为女人的我们也心悦诚服。”她说。

    “但是你说她很冷淡。”培元不放弃。

    “就是,冷淡中还有那幺浓烈的味道,她真不简单。我不能想象她如果狂热起来会如何!”苏哲象自语。

    “燃烧。”潘烈极自然地说出来。

    “是了,她可能会燃烧咦?你怎幺知道?”苏哲诧异地望着他。

    他脸色大红,连眼也不敢望向培元。

    “小说里说的。”他胡乱回答。

    “原来你也看小说!”苏哲哈哈笑“我们最出色的运动员也看小说!”

    “这有什幺不对?”培元永远帮他“我也看小说,要不然比赛的时候心理压力好大。”

    “看小说可以轻松?你们看哪一类的?”

    “爱情!”培元扮个鬼脸“谁也缺不了爱情,是不是?包括你。”

    “潘烈也看爱情?”苏哲大笑。

    潘烈瞪培元一眼,不出声。

    “我以为潘烈只有运动。”苏哲说“喂!听人说你下午练习不理想哦!”“丑事传千里!”他冷哼一声。

    “你是大家的希望所在。”苏哲不以为然“如果你不是那幺出色,大家就不会注意你。潘烈,你是背负着许多人的希望。”

    “别再给他加添压力了!”培元嚷。

    “告诉我,到底为了什幺?怯场?不可能吧?初赛时你表演出色,这不成理由!”她直串地问。

    “没有原因。”他想一想说。

    “你会无缘无故地如此这般?”她逼问。

    “也许周期性的情绪低落。”他摇摇头,转身住宿舍走。

    “许培元,你一定知道详情。”苏哲拖着培元问。

    “苏哲,放过我吧!明天我也有比赛。”培元叫。

    潘烈听见他们在背后的声音,他装做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刚才吐露了心中秘密,是不是错了?培元不会出卖他吧?

    “你那比赛不是挨打就是打人,没什幺艺术味道。”苏哲故意说。

    “祖奶奶,你心中难道只有潘烈一个?我们这批陪榜的全不是人?”培元说得夸。

    “你这小子越来越油腔滑调。”苏哲男孩子气重,也不脸红“谁告诉你我心中只有潘烈?”

    “那幺你知不知道潘烈心中也有一个人?”培元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是谁?”苏哲呆了一下。

    潘烈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许培元真的出卖他?

    “我怎幺知道?你有本事就去问吧!”他笑着说,然后转身大步跑开了。

    苏哲加快脚步地追上潘烈。

    “你心中的人是谁?”她问得直率。

    “我怎幺知道?问告诉你这问题的人吧!”他淡淡地说。

    “你们联合起来作弄我。”她瞪他一眼“潘烈,明天能不能振作一点?”

    “不知道。”池摇头。

    “哦忘了告诉你,明天庞逸和叶思嘉都会来看你比赛,替你加油!”苏哲随口说。

    他眼中光芒连闪,突然间他就变得高大,光亮了似的。

    “他们告诉你的?”他问。

    “当然。”她笑“思嘉还说,看见你之后,觉得不请你拍戏实在是太可惜,她希望你考虑那部片子。”

    “庞逸那部?”他反问。

    “除了他那部,还有别人也情你拍戏?”她反问。

    “没有。”

    “考不考虑答应?或是真要他们等十年?”她笑,

    “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我不会拍那部戏,即使他们真等上十年。”他肯定地说。

    “为什幺?你们有仇?”苏哲叫。

    “不,我很欣赏庞逸这个人,我只希望和他是平起平坐的朋友,我不要领他薪水,替他工作,当他下属。”他说得非常特别。

    “这是什幺理由?”她完全不懂。

    “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低于他。”他说。

    “你真骄傲,替他拍片也不见得就低于他了?”她笑。

    “向他领片酬,不是已低他一级?”他摇头“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

    “世界上大概只有你这个人有这种怪思想。”她说。

    “不是怪。我或会去拍戏,那也是将来的事,但老板一定不是他!”

    “他的钱是腥的?”她笑问。

    “他是叶思嘉的丈夫,”他生硬地说。

    叶思嘉的文夫?这有什幺关系?

    出场的时候,潘烈几乎一眼就望见观众席上的思嘉,并不是她那相同于昨日的一身白,而是她本身的光芒至少在潘烈眼中是耀眼的光芒。

    几乎是马上,他精神大振。

    其实他昨天就知道她会来,虽然兴奋、紧张,精神仍是不能集中。也许只是意识中知道她会来,但没真见到她,而今天一见,整个人就振作,就斗志激昂了,这真是很难解释的事。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看来很专注,很有耐性,他的全身都像拉紧的弹弓,随时准备开上火线。

    然后,扩音机里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反应迅速地站起来,姿式优美地跑进会场。

    他没有四周张望,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心中大概只有比赛,只有努力,只有胜利的意念。他已站在单杠的下面。

    一声口令,他跳上去开始动作。每个动作都那样完美无瑕,力的伸展,肌肉的控制,翻腾、打转、正翻、侧翻、单手、双手,都令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全场那幺多参观的人,竟静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直到他跃下来,稳稳地站定双脚,举起双手,全场才爆出春雷般的欢呼和掌声。

    掌声持续到他回至座位,坐下来再站起来,对四面的观众一一鞠躬致谢,这时,才见他露出一丝微笑那也只不过牵扯了一下嘴角。

    记分牌上打出了九点九五分,全场再一次爆出欢呼。潘烈这次真正笑起来,笑得灿烂如阳光,映着他雪白又整齐的牙齿,那种感觉纯净又健康,非常、非常动人。

    他笑着,笑着,突然间把脸转向思嘉那方向。他凝望着她坦率又放肆,根本不当周围的一万观众是一回事。这幺望着足足有半分钟,才转回头,站起来随着教练沉默而去。

    他经过的地方,其它选手拍他的肩,又与他握手,他实在做得太好,大家都在为他开心。

    走出表演场地;许培元和苏哲俩一起冲出来,苏哲并忘我地一把抱住他。

    “太好了,太好了,不可能再好的了!”她眼中有泪“看,大家都在为你开心。”

    他马上挣开她的拥抱,他的动作很明显地表示,他不喜欢她这样子。

    “谢谢,我只不过尽了力。”他淡淡地说。

    “昨夜还骗我没有把握,害我一夜没好睡。”培元兴奋地。“你太棒了!”

    他摇摇头。临离开会场时,又向思嘉那方向望去,但内心一阵失落,她和庞逸都已离开。

    “看谁?庞逸他们?”苏哲马上发现了“一看完你比赛,他们马上定了,思嘉想看篮球赛。”

    潘烈看她一眼,没出声,快步而去。

    培元,苏哲都跟在后面。

    “喂!潘烈,我发觉在某些时候,你真的会发光似的,苏哲说得没错。”培元追上来。

    “我是核能发电厂。”潘烈抹一抹汗。

    “刚才你看见没?教练笑得多开心。”苏哲也追上来。

    “没看见。”他摇头。

    他怎能看得见呢?刚才那燃烧的一剎那,他全身每,个细胞的注意力都在思嘉身上,脸上。她看来仍是淡淡,冷冷,懒洋洋的,但当他和她的视线相交时,他的确又看见了一粒星火。

    星火,这是第二次了。

    “刚才大伙儿打赌你会赢,他们今夜请你吃蛋糕。”苏哲半跑着跟着他。

    “又不是生日,又没有真正得到金牌,为什幺要吃蛋糕?”他说。

    “大伙儿高兴啊2”许培元叫“到目前为止,你的积分一直迢迢领先,眼看金牌有望,我们能不兴奋呀?”

    “等真正拿到金牌吧!”潘烈还是摇头。

    “刚才好多没有比赛项目的选手都在看你,你真棒,比前天的自由体操做得更完美,你是天生的运动员。”培元说“我告诉他们说有人想请你当明星,他们哪!笑得东倒西歪。”

    潘烈自己也笑。苏哲却问:“有什幺好笑?潘烈没资格当明星吗?”

    “他可以做性格巨星。看,他平日连笑容都吝啬。”培元说“除非看到叶”

    “叶什幺?”苏哲瞪大眼睛“叶思嘉?”

    “你疑心病真重。”培元知道自已说溜了嘴,连忙自圆其说:“我说过叶思嘉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潘烈瞪了培元一眼。

    “你们聊聊,我回宿舍洗澡。”他扔下一句。

    “我们在宿舍门口等你,”苏哲叫“你一定要来。”

    没听见他答应没有,他已跑得好远,好远;

    潘烈内心是兴奋的。得到好成绩是出乎自已意料之外的,昨夜他仍不能集中精神,而且他和思嘉视线相交处,次次都有星火,这星火是否有特殊意义?

    他觉得自己简直爱上了这个女人。

    思嘉!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给他那幺强烈的感受,甚至母爱。

    但是这是不是爱呢?他不知道,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别人说爱不会这幺简单,这幺容易,但他甚至没看见她的样子,只听声音,只看背影,就“轰”地一声爱上了她。

    这是爱吗?是吗?

    奔上楼梯他总走楼梯,他相信自己一双脚比电梯更快,奔进卧室,迎面一大篮白色的花。看清了,是一大篮纯白的百合。

    他惊喜地拿起卡片,上面写着“祝贺你的胜利”下面签着庞逸与思嘉啊!思嘉,这花会是思嘉的意思吗?或是庞逸的?

    卡片背后有一行字:“晚上六点汽车在宿舍门口等你,一起晚餐。”

    他的心脏突然加速了跳动,一起晚餐?他可以和思嘉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那将是怎样怎样不可思议的场面?他还能活下去吗?他的呼吸一定会停止了!怎幺办?和她一起晚餐?

    他没有想到庞逸,一丝儿也没有想到,他和庞逸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他心中只有思嘉

    但,他又怎能见她?他相信他会室息,会死!

    放下卡片,匆匆忙忙洗澡,他记起培元和苏哲在外面等他的事然而晚餐呢?他全身兴奋着,但已决定一开始就决定,他不会赴约去跟他们晚餐。见思嘉那种强烈反应,到目前为止,他怕自己的心脏还不能负荷!

    洗完澡,换好衣服,再看那一篮纯白他推门而出。那些纯白已深印在他心中,再也不会消失。

    他有个奇怪的感觉,百合该是属于思嘉,一定是她的意思。带着那丝莫名兴奋,他走出宿舍。

    苏哲仿佛已等得不耐烦,一见他就说:“这幺慢,还要化妆吗?”

    “想请你帮一个忙,”他停了一停“晚上帮我去应酬一个人。”

    “什幺意思?”苏哲问。

    “庞逸夫妇请晚餐,我不方便外出,明天还有比赛,希望你替我出席。”他谈谈地说。

    “有这样的事吗?”她笑了“他们怎幺不请我?”

    “也许也请了你,不过你不在宿舍,还不知道!”他说“那幺,你带培元去。”

    “别出我洋相了,我不适合跟他们来往。”培元拼命摇头“你自己去吧!”

    “我不去。”他坚决得很。

    “到时再说。”苏哲仿佛另有主意“去喝点冷饮。”

    两位男士都没有意见,于是三人一起向餐厅走。

    “庞逸为什幺对你特别好?”培元望着潘烈。

    “他想找潘烈拍电影。”苏哲轻松地说。

    “我看不这幺简单,好得有点过分了。”培元说。

    “胡思乱想,”苏哲大笑“你以为他们要潘烈做什幺?走私?败毒?”

    “当然不是。”培元也笑了“我是有点怀疑。”

    “你看了太多小说、电影。”苏哲说“庞逸说过,他非常欣赏潘烈本人,不只在运动方面。”

    “我也很欣赏他,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可以做朋友。”潘烈说“至少我没有这意思。”

    “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对庞逸有敌意。”苏哲摇头。

    “敌意?不是。”潘烈思索一阵“他的气势很强,我不想被他压倒。”

    “你的气势也强,可以试着压倒他!”苏哲笑。

    “也不想,我只想和他平坐过招。”他说得古怪。

    “过招?拍武打片?你决定了?”培元叫。

    “不”潘烈的脸突然红了“我不会替他拍片,我的意思是”

    他说不下去。叫他怎幺说呢?过招他下意识地想起思嘉。过招?他怎幺说出这两个字!

    “是什幺?”苏哲凝望着他。

    “没有什幺。”他吸一口气“我请吃冷饮。”

    培元会意地望他笑一笑,这古灵精怪的家伙,他想到了什幺?

    “当然应该请客,不止冷饮呢!”他说。

    “什幺意思?”苏哲是极度敏感的。

    “问他!”培元指住潘烈。

    潘烈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心中呢?也什幺都没有?

    潘烈没出现在庞逸的晚餐席上,这令庞逸多少—有些失望。他越来越觉得,潘烈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单纯的运动员,强烈的固执不在他之下。

    只是,他完全不明白潘烈为什幺一再拒绝他。感觉上,潘烈已是朋友,但这“朋友”却特别得很,他接受到了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压力。是压力,他强烈地感受到。

    但他还是喜欢接受潘烈,很难遇到这幺难得的对手。对手!是吧!他们之间的十年之约是场拉锯战,谁胜谁败还是未知数,他们算是对手吧!

    越来越接近决赛的日子,连做观众的庞逸也开始有点紧张。

    “奇怪,又不是我出赛,为什幺我也紧张?”他笑。

    思嘉淡淡地看他一眼,没出声。

    “你呢。你会不会因他的胜败而情绪波动?”

    “我!”她又看他一眼“不会!他是个与我全然无关的人,我有什幺理由要情绪波动。”

    “奇怪的是我觉得他与我有着难以说明的牵连,”他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象我儿子!”

    思嘉意外地张大黑眸,这时,她眸中光彩照人。

    “你想要儿子?”她问。

    “不,我没有这意思,真话。”庞逸微笑摇头“前妻生的儿子已十六岁,我没有想过这些事。我觉得他太象我,各方面都象。”

    “你已经说过一次。”她说。他的前妻早逝,与她完全无关,前妻的儿子现在英国念书。

    “不知道为什幺,我很想帮潘烈一把。”他似在自语,

    “这可能完全改变他的一生。”

    “问题是人家肯不肯接受。”她说。

    “对!他太骄傲了,是因为他完全没受过挫折。”他点头“男孩子出来创业不能够太一帆风顺,否则会令他不知天高地厚。”

    “他现在就是这样。”她不知道为什幺会这样说“又骄傲,又不知天高地厚,全身都有角似的,他那紧闭的嘴唇,仿佛天下人都不在他眼底。”

    “是吗?”他呵呵笑着“你注意到了?”

    “我观人入微,”她仍然不怎幺起劲“我和他曾经打过两天照面。”

    “你可能误会了,他是孩子气重。”庞逸倒了解“我有个打算。”

    “打算怎样?”她好奇地问“我从来没见你对任何人发生过这幺大的兴趣。”

    “打算在他得到金牌后,替他开一个盛大的派对。”他兴致勃勃地说“他应该被更多的人认识!”

    “不怕别人抢了你未来的天皇巨星?”她打趣。

    “不会,不会有人抢得走。”他信心十足“我相信他除非不拍片,否则一定拍我的。”

    “信心从何而来?”

    “不知道。或者他象我。”他又呵呵地笑着“他真的象我耶!”

    思嘉摇摇头,不再言语,手上虽拿着一本美国明星杂志,心中却晃过了潘烈的影子。她两次正眼望他,他也迎着她的视线,剎那闻她仿佛看见了什幺,又似乎什幺都没看见,只见他眼中凝固的深和黑。但深和黑之前呢?是有一种令人震动的强光?或只是她的幻想?她不能确定。

    从来没有对异性或爱情有过幻想,爱情是实实在在的,象她嫁给庞逸。但那强光一闪,的确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靶受?她摇摇头,下意识地笑起来。

    “笑什幺?恩?”原来庞逸一直在注视她。

    “哦,什幺也没有。”她替自己掩饰了“我想来到此地,忙得简直象做梦。今天是第一次有机会这幺悠闲地坐下来聊聊天。”

    “朋友太多也是麻烦事。”他说“刚才那一阵你的神情特别柔和,特别美丽,我以为你想到什幺好故事,好情节可以放进电影里。”

    “我现在只想拍古装片,但我这个人太现代了,想不出有什幺美丽的情节。”她摇接头“我演古装,得经过各位艺术大师好好包装一下才行。”

    “包装!”他摇摇头“现在是个流行包装的年代,外表好看就能吸引人。内涵反而不注重了!”

    “只有你还有艺术良心!”她故意说,很浓的开玩笑意味“我们来拍部表里如一的戏。”

    “我已经想好,就是潘烈和你的那一部。”

    “我和潘烈不怎幺相衬,他太年轻!”她说“我看起来会象他姐姐。”

    “错了,别让他的年龄令你产生错觉,”他认真地说“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线条非常成熟,不只成熟,还动人!”

    她的心跳了一下,动人?是那强光一闪吗?

    “说得他那幺好,下次真要好好地打量他一下才行。”她不经意地说。

    “那幺说定了,我们替他开庆功宴。”他说。

    “你认为他一定拿金牌?”她反问。

    “前天的单杠已是最高分,还有自由体操、跳马什幺的,他的分数都领先,我看好他!”

    “苏联那个选手也很好,分数和他相差甚微。”她说。

    “不,潘烈好,潘烈的表现有生命,有火花!”他说。

    火花?她心中又跳了一下,就是那强光一闪吗?

    她真的记住了那强光一闪,那是绝对令人难忘的,即使过了一生一世。

    “或者你有道理。”她扔开杂志“今天还去不去世运会场?”

    “潘烈不出赛,明天吧!”他随口说。

    “我们参观世运,结果变成了参观潘烈出赛。”她悠然地笑。“没有节目我去洗头。”

    “管家替你预约了吗?”他关心她每一件事。

    “我去告诉她!”她随即走出房间。

    于是他们午餐,然后思嘉出门。

    她自己开车,反正发型屋也不远,附近的路她也摸熟了,何况还有地图。

    将到发型屋,心中突然浮上个强烈的意念,去世运会!她还没有想到去世运会做什幺,车已疾驶过发型屋的出口。好吧!去世运会!

    这个决定令她身心舒畅,原来她心里是想去的,是吗?人有很多下意识的想法,有的一闪即失,有的被抓住了。看她,不是已在世运会场的路上了吗?

    几乎每天都往世运会场,这条路她也熟,虽然转错了两个弯,好在不算太离谱,比原定时向迟了四十分钟。

    她的套票在皮包里看,她真是想去的。

    走进会场,她自然而然地往室内运动场定,每次他们总来看潘烈不过今天潘烈不会在,会场虽只是一场落选赛,他甚至不会来旁观。

    思嘉独自坐在观众稀少的座位上,人不多,但众人的眼光还是集中在她身上。无论在任仍场合,她的风采都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魅力。

    场中的选手在比赛着,虽说是“落选”但成绩仍然可观,到底是代表着每一个国家的。

    看了一阵,思嘉的思想、意念甚至视线都被吸引住。那些选手可能已没有心理压力,表现得特别精采。

    又换一位选手,思嘉移动一下,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光束射向她。她意外地转头更意外地,她看见潘烈。

    他也望着她,视线交接处,清清楚楚的一粒星火。

    她不经意、淡淡地笑起来。

    “你对这场比赛也有兴趣?”她问。

    他高大挺拔又帅的身体移了过来,保持一个短距离地坐在她旁边。

    “任何一场比赛都可能对我有益。”他说。

    她凝视他,垂下的眼帘掩住他眼中光芒,他看来相当深沉。

    “你说话和表情都过分严肃,令我紧张。”她笑。这是真话,这男孩子太拘谨了。

    “是吗?”他居然脸红,然后展开一个可爱又动人的笑脸,像阳光“我习惯了。”

    “我的习惯是分分秒秒改变表情,我是做戏的。”她说。

    “是明星。”他说。

    “现代人美其名曰明星,古代称我们是戏子。”她毫不在意地自嘲。

    他不知道该怎幺答,只好窘窘地沉默看。

    庞逸说他成熟,她可不觉得,明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男孩。

    “你怎幺不问我为什幺独自在这儿?”她笑。有时候她是有少少的稚气。

    “为什幺?”他问得笨拙。

    “去洗头,错过了出口找不到发型屋,把心一横就来啦!”她有着不同平日的活泼。

    “难怪不见庞先生。”

    “你到底拍不拍我们那部戏?”她突然问。

    和他一起演戏,大概会很不错吧?她想,

    “庞先生说等我十年。”他不置可否。

    “那不是没有可能,你知道的。”她笑“我现在想以旁观者的身份问你。”

    “我想我不拍。”他肯定得无与伦比。

    “啊我很意外。”她睁大黑眸,虽是吃惊,但眼眸中仍似柔波荡漾。

    “很对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他正色说。

    “啊没有这幺严重。”她笑“我们不会强迫你拍,你有自由,你太认真了。”

    “我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他令自己脸上线条放松些“我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可知道你无论外型、身手都比任何人更适合拍戏?”她说。

    “抱歉,我从来想过这件事。”他痹篇她的视线“从小到大我只想做运动员。”

    “但是人生并不只是一条直路。”

    他慢慢地抬起头,闪着异样神采的黑眸定定地停在她脸上。

    “我是一个走直路的人,无论在哪一方面。”刚说完,他的脸就红了。

    他的话透露了他心中唯一的秘密。

    但是,她怎能听得懂呢?

    “这样的人很吃亏。”她不知道为什幺说了这幺多话,对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

    “吃亏是种激励,我不在意。”他很毫气。

    她眼光一闪,放弃了这话题:“很高兴今天终于真正见到你。”

    她伸出右手重重地和他握一下,她感觉到他的手粗糙而炽热,这不是个大男孩的手,是男人的。

    对她,或者只是握一次手,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但对他他仿佛握住了一个允诺。允诺!

    “我也是!”他又垂下头,他要迅速地把允诺收藏好。

    “那幺再见。”她站起来,似乎没有什幺话好讲了,她只好离开。

    他压低了声音也说再见,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远去。

    她走得很急,因为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追在背后,那视线霸道得很,令她透不过气,她必须逃开!

    终于是“逃”出了体育馆,她找到自己的汽车,沿着回程的路回家。

    头发虽没洗成,但见到潘烈,和他谈了几句话却是很开心的事,这种开心不同于其它的,他带给她是全新的感受。

    车停在花园里,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庞逸在楼上望着她。她挥挥手愉快地奔进去。

    “我见到了潘烈,在世运会里。”她对着他嚷。

    “难怪发型屋打电话说你没到!”他和胸地笑着“还以为你迷路了。”

    “几乎迷路,好在我还记得世运会场。”她笑。

    世运会场,几乎成了她来la的唯一目标。

    思嘉披着雪白的浴袍从浴室出来,一边愉快地哼歌,一边抹着仍在滴水的头发。

    到la后,此刻看来她最轻松快乐,明明已是小熬人,却透着小女孩的单纯。

    庞逸静静地在一边望着她他总是这幺望着她。

    “不满意刚才的发型?”他温和地问。

    “不满意?不,我根本没去过!”她对着大镜子仔细地抹干头发,对自己的容颜,她是小心翼翼的。

    “我以为你约了发型师。”他淡淡地说。

    “走错了路,懒得绕回去,直接去运动场了。”她坦率地“随便挑个项目看,结果遇见了潘烈。”

    “哦!”他并不追问。

    但这一声“哦”却代表很多,很多东西,多得他自己弄不清,她更完全不察觉。

    “知道吗?和他聊天怪有趣的,我从来没遇见过他那样的人。”她笑得好开朗“他很有野心!”

    野心?庞逸呆楞一下。这决不是他印象中的潘烈,潘烈只是不妥协,只是顽强固执,并没有野心。

    “怎幺看得出?”他感兴趣了。

    “不止他不肯拍我们的电影,我的感觉是他会拍另一部片子来向我们示威。”她说得天真。

    “但是他为什幺要示威?”他反问。

    “我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觉。”她想一想“他仿佛要领导群伦,不肯屈居人下。”

    “那是因为他可以拿金牌的缘故。”他试着解释。

    “他已经拒绝了我们。”她说。

    “我并不气馁,我对他志在必得。”

    “你们俩似乎在赌博。”她笑了,一边很小心地把头发梳理直。

    “赌博,但赌注呢?”他反问。

    是!如果这是场赌博,却似乎没有赌注,或是两个男人在赌气?

    “意气?”她聪明剔透。

    他慢慢地吸了口雪茄,摇摇头。

    “你不提醒我倒想不起,潘烈是给了我压力,我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他笑了笑,又说“有时我把自己估计过高了。”

    “不,他根本不是你对手,”思嘉想也不想地说“也许我们高估了他?”

    “他引起我最大兴趣的”他慢慢思索,他是个用脑的人“是他那年纪应该没有那样的思想,他该接受我提供的名与利。”

    “名他已拥有了。”她提醒。

    “我必须让他接近我们的生活圈,”他胸有成竹“他有必要接触到我们的生活。”

    “这招式有点欠光明。”她笑起来“不像你的做法。”

    “他不看看我们这一阶层,怎知他本身不是?”他说“我只让他看,决不引诱他!”

    “如果他并不响往呢?”

    “我再另想法子。”他肯定地说。

    “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像你,你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男演员,而他也并不一定会红。”她笑。

    “他会红,甚至”他考虑了一秒钟,还是说了“甚至比你更红,像那些国际超级巨星。”

    “为什幺用我比?”她放下梳子。

    “在东方,还有人比你更红吗?”他若有所思“而他,绝对不只限于东方。”

    她望着他半晌,轻叹一声。

    “你觉得吗?这些日子我们仿佛都着了魔,和以前完全不同,就只不过突然有了个潘烈。”

    “其实我赌博的对象大概只是自己,”他走到她背后,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如果得不到潘烈,我无法向自己交待。”

    “你的顽固相当可爱。”她在镜中望他。

    “别谈潘烈,吹头发吧!你不怕头痛?”他体贴又关心。

    她淡淡一笑,拿起吹风机就吹。

    他移开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地在屋子里踱着,咬在嘴上的雪茄熄了,他也汉察觉,什幺事令他如此入神?

    他是颇深沉的人,凡事不露声色,刚才他很想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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