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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宙笑得很暧昧。“是吗?如果你有本事赢我,我随你使唤,如果你输了,得心甘情愿帮我暖被。”

    “没问题,我一定会赢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从来没赢过。还掉进水里病得发高烧,你忘了吗?”

    “好像有这回事,不过是跟你在一起吗?”她忘了。

    “是的,你还偷我的鱼。”

    她脸红了。“我这么赖皮吗?不会吧?”

    “你在我面前一向是这么赖皮的。”

    天空突然下起冰雹。两人跑到船上,简直是躲无可躲,宙抱住宝蝶,让她躲在他的臂弯下。

    冰雹打在两人身上,宝蝶夸张的尖叫。

    “好痛啊!”她拼命往宙的怀里钻。

    宙好开心,她主动抱住他,像以前一样,他身上虽然被冰雹打得很痛,但心里却好愉快。

    冰雹落完之后,雨也跟着落下,只好把船开回岸边,没有雨衣的两个人根本无法钓鱼。

    走回别墅时,宙只顾着生火,帮宝蝶吹干衣服和头发,怕她又发烧,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很难找医生的。

    但夜里发起高烧来的人却是宙。

    宝蝶发现时,宙已全身火热,冰箱却连冰块都没有。

    “怎么办?这附近有没有医生?”宙摇头,故装轻松。“我不要紧。”

    宝蝶把额贴在他的额上,老天!简直像火炉。

    “你再烧下去,人会变傻的,我得到附近替你找医生。”

    宙躺在沙发上,完全不以为意。

    “不用了,如果脑子可以因发烧忘记一切,对我来说也是好的,最好能忘记你,那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他双眼都是血丝,看起来病恹恹的,她实在好想和他大吵一架。

    对他的埋怨,她觉得自己好委屈,仿佛她是故意要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对不起,我不会成全你的。如果对待你最无情的方式就是找个医生治好你,我一定会这么做。”她赌气似地说话,接着打开门奔了出去。

    宙觉得自己心里被捅了一刀,也许他该当自己已经死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忘记他的事实。

    一整夜,她都没有回来。

    他心想,也许她跑走了,再也不回来,若真是如此,他也没勇气再去找她。

    如果找的只是个长得像宝蝶的女人,她一点也不爱他,那他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呢?他坐在沙发上喝酒,天渐渐泛白,他希望自己可以醉死,最好等她逃得远远的,他已无从找起时他才醒来,或者干脆永远不醒来。

    也许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愿意怜悯他这个失意的人。

    在朦胧的梦境里,他看见宝蝶带着医生回来了。

    他听见她告诉医生:“快救救我先生,他就快要死了。”她为了博取医生的同情,告诉医生宙是她的先生。

    他看见宝蝶和医生合力抬起他,把他放到浴缸中,脱光他的衣服,让他泡在冷水里。

    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冰块,丢进浴缸里,他热烫的体温让冰块渐渐溶化。

    仿佛在昏迷中他听见医生的对话。

    “你先生怎么会这么不爱惜自己,发烧成这样,还喝光三瓶威士忌,他这种自杀行为实在教人无法忍受,你怎么受得了他?”

    “这全怪我,我不知怎么搞的,忘了我们过去所有恩爱的记忆,只要和我先生有关的一切我全忘了。他非常努力想帮我恢复记忆,但要命的是,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他生气了,他恨自己,因为他太害怕自己会失去我,他想逃避现实。”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我太太结十年了,我们都老了,记忆里对过去恩爱的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就是她记得的部分,我忘记了,我记得的部分,她不记得了。但又如何呢?忘记原本就是人生中的一部分。没有所谓的永远,没有谁会永远记住一个人,相爱的永恒是从死亡才开始的,我和我太太也差不多快接近永恒了。”

    “如果忘记了那些轰轰烈烈的感觉,爱情还剩下什么?”宝蝶迷惑地问。

    “‘轰轰’两字,是六部车撞一起,很惨烈。你现在握住你先生的手,他的体温令你觉得安心,他的心跳还持续着,这代表你还可以再一次听见他的笑声,他甜蜜的赞美或怒吼的抱怨,你如果为这一切而感动,这代表你还爱他,要不,你现在离开他就算了。”

    她听话地握住他的手,问自己,想再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吗?或者再一次看他发脾气,因为她不爱他而怒吼,她可会感动?

    好奇怪,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她真是不敢相信,原来她竟是爱他的。

    这就是爱,这爱的感觉并不因她忘记了过去而消失。

    她在意他的愤怒,在意他的呼吸和心跳,她甚至很怕他死掉。

    天啊!她是爱着他的。

    即使她什么也不记得,但医生说得太对了!

    记不记得,和相不相爱根本不妨碍。她现在才弄懂这些道理。

    医生走时,他答应每天来探望宙。但宙像赌气一般似地不肯清醒。

    她其实可以乘机溜走,但她却没这么做,因为她想看见他睁开眼睛的刹那,他深情美丽的眼睛。

    为了想看这样的眼睛,她愿意留下来。

    她说她只愿留五天,她原以为五天会很难熬,会像五年那么长,但相反的,时间很快就消逝了。他病了三天,加上她之前盖木屋的那天,四天匆匆而逝。

    她竟然很快就能走了,可是他还没清醒。

    她问自己:是真的迫切地想要走吗?

    答案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她竟然留恋起他来了。

    只剩最后一天,如果他依旧不醒,她要遵守承诺离开吗?

    她又问自己,你会这么做吗?会吗?

    惨了,她竟然不想走,不,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走。

    他醒来好呢?还是不醒好呢?

    宝蝶很希望他快醒,但他一醒她就得告诉他,他昏睡了三天,所以明天她就要走了。

    此刻的她竟然希望他病糊涂了,病到忘了日子。那她就可以多留两天,但她多留两天有什么意义呢?

    她真是被自己的矛盾弄糊涂了。

    还好下午时他终于醒了。看见他醒来,她比自己想像中来得更开心。

    好笑的是,她以大甜蜜的笑脸迎接他,让他以为他已经上天堂了,所以才看得见以前的宝蝶。

    “你很饿吧?打了好多天的点滴,都没吃半点东西,我煮粥给你吃好吗?”

    他一听到多天,马上举手看手表上的日期。“老天啊!我的表坏了吗?怎么我睡了这么久?”

    她的笑容在他的慌张中凝住了。“你整整昏睡了三天。”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痛苦地吼叫着,心都碎了。

    看见他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心疼,氲氤的泪雾蒙上她温热的眼眶。

    她故做镇定。“你病了又喝烈酒,能醒过来该庆幸了!”

    “你明天就会走?”他抬头看着她,那受伤的苦痛眼神令她心头一紧。

    她想开口说,我多留几天没关系的,但一开口只说个“我”字,就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生病时你没逃走就够感谢老天了,我不敢奢求,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他说他最不愿意听见人家跟他说谢谢,他却对她连声地道谢,这是代表他对她已心死吗?要不然干么这么客气疏远?

    她心也跟着凉了!但她干么难过?她该高兴的,可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当晚,她跑到他的房间,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衣服脱掉。

    她以为他会很想得到她。但出乎意料地,他却不愿接受。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明白他的想法!

    “我要你,但我拒绝接受同情!”他是如此骄傲,他要她,但不要不爱他的她,他不要占有这样的她。所以他拒绝。

    “我现在想要你,并不是同情。”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告诉他,她想要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啊!

    她把衣服脱了,钻进他的被子里。主动帮他脱掉上衣,当她主动吻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她的魅惑。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仍忍不住要问,即使答案会令他失望,他仍忍不住非问不可。

    “因为我想知道,和你做ài的感觉,是不是和我想像的一样。”

    她爬到他的身上,他激烈地进入她的体内。

    激情像夏日的狂烈火焰,准备烧掉整座森林,没有一种生物能避开烈焰,没有一棵树能拒绝接受燃烧。

    她像那茂盛的树林,而他是狂火,在漫天的大火中,在刺激的快感中,在她呐喊的呻吟中,她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是如何疯狂地迷恋这个男人。

    她是强烈地被他爱着的,她是如何地需要他的热情,她是那么饥渴地想占据他,她在这片刻、在这瞬间终于体会了。

    **

    还是要走,她的选择是不能不走。

    他二话不说,送她到机场,这次他决定信守承诺,他不想失去她的尊敬,失去了她的爱之后还被她认为软弱,他不想。

    “答应我,你会好好生活,快乐地生活。”她拍拍他的胸膛。

    “我会,你也是。”他克制住自己不舍的情绪,从口袋中拿出一把剪头发的剪刀。“想麻烦你最后一件事,帮我剪掉长发。”

    “在这里?”宝蝶看了一下周遭,等候上飞机的人群可不少,在候机室剪头发,一定会惹人注目的,但无所谓,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好的。”管他的,何必在乎别人。她拿起剪刀,很慎重地把他绑起来的马尾剪掉。“我的技术很差。”

    “我从前就知道。”他苦笑着。这是他最后的幸福,当她的手穿过他的发,他感受着她的爱,这是他仅能拥有的。

    她把他的发装进一个布制的小袋子中。

    “送给我做纪念?”

    “好的,你可会想念我?”

    “当然。”她抚弄他参差不齐的头发,暗骂自己的技术实在太烂了。

    半晌,她挥手对他说再见。他给她的是最灿烂的笑容,他想要她记住他的好,而不是他的悲伤。宝蝶不要他送她入关,要他先走。他顺着她的意躲了起来。

    在入关处,宝蝶看见了陈少城,她竟然没有半点喜悦。

    他一见她就破口大骂:“你知道你害我丢了多大的脸吗?我几乎成为媒体追逐采访八卦新闻的对象。”

    他的话宛若解除宝蝶受魔咒所苦的桎梏,轰地,她终于觉醒了,她这次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她根本不爱陈少城。还好他来法国,要不,她得多折腾一趟,她开心地听他骂完,然后告诉他:“对不起,我爱宙,我不能没有他。”

    “你恢复记忆力了?”他的表情泄露了他曾经干过的好事。

    “没有,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爱你,就算我全忘了,我还是爱着宙。”说完她提着行李往回跑,疯狂地跑着。

    她不能没有宙,她不能——现在才知道,不会太迟吧!

    宙已经走了吗?她跑得好喘,跑回刚刚的候机室;跑到地上还有剪下的头发的位置。

    他走了?怎么办?他为何走了?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站到椅子上,也不管周围异样的眼光,狂喊着。“宙,你在哪里?宙,我爱你。”

    没有人回应。

    她用中文、英文、法文各说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应。

    “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要出来?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真的,从来没有,在我心里,你是唯一,唯一一个我深爱的人。”

    她哭了起来,眼泪瞬间成串落下。“对不起,我知道我很笨呀!我忘记了一切,可是,我想起来了,我是爱你的,你在哪里?”

    有人走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单脚跪地的姿势,跪在地上。

    “宝蝶,嫁给我好吗?”

    是那个一头乱发的人,还戴着墨镜,她拿掉他的眼镜,发现他的眼睛比她还要红。

    “你躲到厕所去哭吗?笨蛋,为什么现在才求婚呢?害我等得这么辛苦,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他抱着她转起圈圈来。

    “没有下次了,我会好好看住你,再也不让你跑掉,再也不——”

    ——全书完

    编注:关于宇和花骑神的故事,请看“花蝶系列”第54号幸福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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