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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大娘。”桂齐云松了一口气:“劳驾,把她连夜带往苏州交给公爷,只有公爷才能管柬她。有她在沿途闹事,我实在头疼,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在公爷面前交代?杀张秋山我是以国事为重,妞妞应该谅我。”

    “好的,候爷。”甘大娘说:“公爷不一定管柬得住她,自小溺爱过深,这时想管也嫌晚了,侯爷务必在书信里详细说明理由,以免老身多费唇舌。”

    “那是一定的。”

    “老身与小桃先走了。”

    “席老。”桂齐云向幻刀席辉说:“带四个人,护送甘大娘到河下登船。”

    “遵命。”幻刀席辉欠身答。

    “沿途小心了。我到前面找找看,张秋山分明已被我一掌击实,怎么反而精力充沛?没找出结果我不放心,他应该当时心脉腐断。他如果不死,后患无穷。”

    甘大娘抱起昏迷不醒的章春,携同护送的五个高手下山而去。

    桂齐云率领一众随从,向张秋山消失的方向追赶。

    张秋山在空茫的死寂迷雾里,左冲右突想找出一条生路来,最后感到一脚踏空,陡然跌落万丈深渊的澈骨洪水中。

    他大叫一声,陡然惊醒。

    神智一清,感到浑身痛楚难当。

    “他醒来了!”耳中听到葛佩如狂喜的叫声:“谢谢天!他他他”

    “我我在何处”他虚脱的喃喃低语。

    有人扶起了他的上身,他看到朦胧的灯光,朦胧的面孔,朦胧的景物,和熟悉的幽香。

    “喝下去,这是活血脉的护心保命玄参露。”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叮咛:“慢慢的,对了。”

    口干舌燥,喉间似有火焰向口外冲,不要说玄参露,臭沟水他也可以喝下去浇体内的毒火。

    一大碗微温而药香扑鼻的液体人喉,似乎眼皮自然地向下搭,他想说话却又懒得启口,头好沉重,好困,好软弱。

    终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让他睡。”扶他的人放他睡下,他隐约可以明白语中的意思:“十二个时辰之内,他的高烧如果不退,葛夫人,我无能为力,得设法另找灵药救他。”

    他沉沉睡去,重新开始做恶梦,重新进人空荡死寂的浓雾弥漫世界里,重新找寻生路。

    就这样,时而昏睡,时而苏醒,痛苦的浪潮,与及恐慌的迷雾恶梦,逐渐地减少、消失。

    终于,他完全地清醒了。

    “谢谢你们”这是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秋山哥”他知道的是,葛佩如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

    他看出,这是一间地底密室。

    室中除了葛佩如之外,床前还站着葛夫人、计秋华、贝灵姑。

    “张兄,你安心养伤。”

    计秋华欣然说:“葛夫人救了你,我引她们在地底藏身,你已经安全了,就等你痊愈,先不要问,以后有的是时问。”

    “我”

    “你挨了一记神魔摧心掌,挨过了五天。”

    “哦!姓桂的”

    “他们已经走了。听话,闭上眼养神,好吗?”葛佩如轻抚他的脸颊,脸上满是泪水。

    他怎能定下心养神?心潮起伏,前情依稀重现,那摧心掌他挨得真冤枉。

    本来他对神秘万分的桂齐云,怀有强烈的戒心,应该步步提防,居然在大敌当前而大意,这一掌几乎震毁了他的心脉,太不值得了。

    “我要知道处境。”他喃喃地说。

    “我告诉你好了,免得你挂在心上。”计秋华在床沿坐下:“桂齐云起初杀了长春居士不少人,后来不知他们之间订下了什么协议,转面对付你。

    葛夫人发现桂齐云是重要的大官,他手下的爪牙有许多是大内侍卫,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剽悍勇敢的可怕高手。”

    “大内侍卫?”他大吃一惊。

    “是的,其中一个叫魔剑禹无极的人,是侍卫学舍的教头。”

    “那章春”

    “她是桂齐云的人。”葛佩如恨恨地说。

    “我的天!”他骇然:“难怪她她有那么多神秘的朋友,我我竟然”

    “竟然上当了,是不?”

    计秋华忍不住调侃他:“你一个江湖怪杰,成为女侍卫的情夫,早晚会飞黄腾达风云际会,后福无穷啊!真够幸运的。”

    “他们必须偿付的。”他一字一吐:“必须,必须偿付的。”

    “别胡思乱想了,你将需要长时间的调治。张兄,你信任我吗?”

    “我信任你。”

    “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我有充足的人手。”

    “这”“我之所以愿意帮助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恕我。”

    “为什么?”

    “断魂鸳鸯。”

    “这”“计大姐,雷神不可能接受断魂鸳鸯的帮助,正如同我不能帮助官方的性质相同。”

    “不要固执,张兄。”

    “不是我固执,而是个人的自尊。一个人不能做两种性质完全相反的事,脚踏两条船不是什么好德性。我能骗人,但不骗自己。”

    “断魂庄不存在了,断魂鸳鸯也不存在了。”

    “卿本佳人,做这种买卖的害人勾当,早晚会栽得很惨的。不要重建断魂庄,我不希望你我成为仇敌。”

    “不会重建了。”

    计秋华叹了一口气:“是断魂鸳鸯在江湖消失的时候了,在我们姐妹手中断魂的人也够多了,日后如果有断魂庄或断魂鸳鸯出现,那决不会是我们。”

    长春公子终于公然在府城露面了,似乎比刚来时更神气些长春居士却不曾出现,江湖上传出他率领一群大豪火化长山断魂庄的消息,确也获得不少好评,白道人士更因此而为他喝采。

    而一些江湖朋友,却不以为然。

    长春庄只是有声望的武林世家而已,与白道侠义道保持距离,无权对名列黑道的断魂庄挑衅。

    何况断魂庄没有招惹长春庄,情理法都站不住脚,所以黑道朋友更是愤愤不平。

    三山园主人呼风晚雨,一直就不曾再露面,他的家属与朋友,出动所有的人力找寻他的下落。

    多日来有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由于长春居士不曾再次在府城露面,呼风晚雨的朋友无法找他讨消息。

    长春公子则一问三不知,称不知道长山断魂庄的事无可奉告,凌家的人真也无奈他何。

    虽然知道呼风唤雨是随长春居士南下的。

    长春公子目下公然住在荷香池陈家,神爪冷镖陈洪已经返回住处,不再躲躲藏藏,因为不再有人到陈家闹事,官府方面已经不再对他施加压力。

    江南一枝春与长春公子住在一起,是神爪冷镖的贵宾之一。

    长春公子身边,公然与他随行的人增多了些,这些人对江南一枝春执礼颇恭,口头上仍然尊称她为路姑娘,可没有人敢戏称为少庄主夫人。

    这天二更初,江南一枝春匆匆从城内返回。

    在这段时日里,她一直就独自行动,设法找自己的人联络,信息已经再三传出,但迄今仍无回音。

    她与长春公子已是公然双宿双飞,同住在陈家最好的客院内。一个风流名公子,一个江湖俏艳姬,双宿双飞平常得很,江湖人士见怪不怪。

    “我见到连络人了。”她一进房便忧心仲忡地说:“我我弄不清他们为何如此做。”

    “天香,到底怎么啦?”长春公子亲昵地挽她在床缘坐下:“贵会的人的作法,确是令人不敢苟同,消息传递与连络,效率差劲得令人难以置信。你找了他们这么多天,直至今天才连络上,贵会真需要罗致一些可用之才,才能活跃起来。”

    “以往不是这样的。”她叹了一口气:“一连串的失败,江南地区的负责人,接二连三改变计划,调整组织,所以暂时中止一切活动。”

    “碰到难题了?连络人怎么说?”

    “传给我一点指示。”

    “能告诉我吗?天香。如果不便”

    “你知道我是信任你的,何况指示并不涉机密。

    “指示上说”

    “一、京口港联路站几乎被抄。必定有内奸,要我多加留意,正着手清查中。

    二、江南一带所有临时编组,全部撤销,候命再行编组。

    三、江南各路弟子一律暂停一切活动,等江南、江北的负责人,与台闽方面赶来会合的人聚会后,再候命行动。

    所以,我算是清闲了,似乎他们有意把我冷落在一旁,不让我参予任何聚会,为什么?

    难道他们怀疑我的忠诚?”

    “台闽方面的负责人也会来会合?”长春公子大感惊讶:“贵会在十年前,就从台湾撤入中原,那边站不住脚,被施琅扫庭犁穴,无处藏匿,怎么还留有人?““这我不太清楚。当年祖师爷奉国姓爷密令,筹组天地会作长远打算,祖师爷所属的八虎将参予筹划,其中并没有施琅在内,所以这卖国求荣的汉奸,并不了解本会的组织。

    他领满人攻台,本会台湾总会并没有瓦解,事实上重要负责人仍在台湾发展组织。

    要不是祖师爷在满人进兵台湾的前两年,忧时伤世尽瘁飞升,施琅这该死的汉奸,那有命带领满人攻掠台湾?”

    “哦!你懂得很多,定然是贵会中原方面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他们竟怀疑你的忠诚”

    “可能是我疑心太大。”江南一枝春苦笑:“我是江南香坛九老之一,只能管辖江南会务。而江宁分会管管辖江南、两湖、江右、江左四座香坛,我的地位当然不能参予分会的决策了。”

    “台闽方面总会的人赶来会合,看来,贵会必定在江南有重大的举动了。”

    “可能的。”

    “可能”

    “我不知道。”江南一枝春不胜烦恼地摇头:“除了等待,我成了又聋又瞎的人了。”

    “台闽方面的人来了。”

    “永裕,我真的不知道。”江南一枝春往床上一倒:“真是烦死人了。”

    “宝贝儿,烦甚么呢!他们会找你的,你毕竟是江南香坛九老之一,耐心地等待吧!你乐得清闲,我们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快乐吗,宝贝儿。”

    那一声宝贝儿叫得她春心大动,随后的行动是压在她身上吻得她忘了人间何世,上下其手挑起她无边的情欲。

    她醉迷地发出荡人心魄的呻吟。

    百万人口的镇江府城,在爆竹震天中过了一个丰年。接着来的是闹元宵,岂知午后的一场大风雪,把数万盏灯扫得七零八落。

    百姓小民依然过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绝大多数的人不沾惹血腥、暴行、杀戮

    这期间,表面升平,暗地里风云日紧,外弛内张暗流激荡。

    这期间,满城那位城守营守备大人,乌苏安图参将,一直就不分昼夜坐镇守备府。不少身份特殊的人,神秘万分地夜间出人,来无影去无踪。

    对岸瓜洲营守备那位千总大人,将两位把总调来瓜洲日夕侯命。

    镇守京口将军实勒门,也把两位副都统掌握在京口港衙内,也节令船务营驻京口的一位把总,调至将军府听候差遣。

    远地,苏、松、镇总兵官的舰队,严密封锁崇明、东沙一带海口,捕捉或击沉任何在禁海外的往来船只,彻底执行实施了将近卅年的海禁。

    官兵们奉有严令,必须活捉从台、闽犯禁偷渡来的任何人,审讯官务须在一刻时辰之内,以快舟将人犯急送京口将军衙门,沿途不得以任何理由延搁。

    浑发实勒门将军,是个自大狂相当严重的人,从不与镇江的汉宫往来,把汉官(指文职官知府知县等等)看成一文不值的奴才饭桶,办事从不与汉官协商,一意孤行,动不动就派兵执行办事。

    除了他的直属长官江宁将军之外,他谁也不卖账。

    这难怪他自大,辉发是八姓贵族之一。

    他是正白旗的小旗主,在他的本旗就有千余名奴才使唤,地位高人一等。

    他的名字实勒门,意思是鹞子,所以他的性格也与鹞子差不多,凶残、嗜血、阴险。

    守备大人乌苏安图参将也好不了多少,正蓝旗人,对戒严抓人有特殊的嗜好,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即出动八旗兵抓人。

    府城的百姓,看到八旗兵出动就纷纷走避罢市,怕得要死。

    这其间,人们深感诧异,八旗兵很少出动,极为反常,似乎放松管制,可能是为了过年吧!

    满人也过年,至少这点风俗与汉人是相同的。

    自从龙兴人关以后,满人不再跟着蒙古人叫什么猫儿年狗儿年,改称甲子年乙丑年了,也算是汉化吧!

    统治汉人总得让汉人懂才行,总不能在公布政令圣旨上,写上什么“狗儿某月某日”

    吧?

    三更天,守备府参将大人乌苏安图,正召集几个校尉,在后堂商讨机要。

    凭良心说,他是个好官,忠君爱国戮力从公,执行公务上难免有点急功心切而已。

    堂口的四名值卫军,精神抖擞站得笔直。

    参将大人治军相当成功,军纪森严,御下恩威并施,旗下二三千名官兵,可称是劲旅中的劲旅。

    眼一花,阶下突然出现五个人影。

    一声叱喝,四名当值卫军同时拔出军刀要向下冲,以为是来了刺客。

    “不可鲁莽,退!”

    堂口出现的值卫领班沉喝,用的是满语。

    四名值卫军迅速回原位,但军刀依然保持戒备状态,训练有索,警觉心极高。

    领班急步出门,在阶旁行军礼。

    “未将参见候爷。”领班用满语恭敬地说。

    桂齐云一挥手,领四随从登阶。

    堂上,乌苏安图已急急领了校尉下堂,在堂下一掀八蟒袍,挪了挪前后绣了雁形图案的方栏,马蹄袖一科,屈膝便拜。

    “末将参见候爷!”乌苏里安图声如洪钟,军人气概表露无遗。

    “请就座。”桂齐云顿首挥手,逗自登堂在客座大马金刀地坐下。

    乌苏安图告罪毕,就公案笔直地正襟危坐。

    “辉发将军那里的事.你知道了?”桂齐云问。

    “末将知道了,拳头港别勒把总巡地海面,拦截一艘海锹船未果,已向外海逃窜,仍在搜寻中。”

    “乌苏参将,我是指卢安湾的事。”桂齐云沉声说。

    “回候爷的话。”乌苏安图嗓音僵硬:“卢安湾是未将的巡地,所捕获的四名暴民,理该由末将审讯处理。

    辉发将军既不行文,也没派人知会,径自派人半途要求将人带往京口衙门”

    “你也不应该把他的人打伤赶走呀?”

    “侯爷明鉴,这是他的人先不讲理动手”

    “住口!你们这种争功的举动,要不得,他毕竟是你的长官,虽则你们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下次不可。”

    “喳!”乌苏安图强抑不满,乖乖应喏。

    “四个暴民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卢成均的人?带了剑,其他带了各式凶器。”

    “是的,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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