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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刚心中正自有些不解,耳中已然听得那小白叫道:“雷刚,主人念你为了想送石公子入谷,断去一臂,忠义可钦,特赐你益气补元的疗伤圣品朱果,据主人说,此果不但可助你伤臂迅速收口,而且对你练那拳谱十分有益,你跟那秦大姑离去之后,安顿了住处,就可将此朱果外壳,以金刚指力捏碎服下,十日之后,就可练那拳谱了。”语音一落,但见那只巨鸟一展双翅,其疾如箭,直向岩下射去。

    雷刚既蒙甘布衣赐赠拳谱,又蒙他惠予这等人间难求的朱果,心中感激得热泪盈眶,望着岩下失声大叫道:“甘大侠,雷刚有生之年,永远不会忘记大侠厚赐之恩”

    这时,秦大姑已缓步走了过来,低声向雷刚道:“当家的,咱们到哪儿去住?”

    雷刚顺袖抹去眼角泪痕,长叹道:“大姑,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打算么?”

    秦大姑忽然笑道:“当家的,你怎么真的变聪明了?你怎地知道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呢?”

    雷刚回顾了老妻一眼,破涕为笑道:“大姑,这叫做知妻莫若夫啊”秦大姑蓦然双颊泛上了红晕,啐道:“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老不正经。”

    雷刚失笑道:“大姑啊,我可说的是真心话哩只是不知大姑决定住在何处?”

    秦大姑低头一笑道:“相公,我们就住在这祁连山中好不好?”

    雷刚道:“倒也使得,只怕甘大侠见怪啊!”秦大姑道:“那怎会?我们只要不住在四绝谷的悬岩之上,甘大侠必然不会见怪的。”

    雷刚略一沉吟道:“既然娘子决心住在祁连,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上一处农家,寄居上几年便了”

    两人商定了行止,却也不再犹豫,当下退出了那第一道门户,便在离那四绝谷不远的山下一处农家,找了间厢房,住了下来。

    却说那石承先灰心失望之余,突然涌身向岩下跳去,秦大姑探手一抓,只扯裂了他半截冻僵的衣衫下摆,一阵喀喳喳声响入耳中,石承先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了,但觉两耳之中,俱是呼啸的刺骨寒风之声,因是下坠之势极快,那一瞬间,石承先连呼吸都已闭塞,未及坠落一半高低,他已然晕绝过去。

    容得石承先恢复知觉,睁开了两眼,却发现自己竟是好端端的躺在—张兽皮软榻之上。

    一盏孤灯,搁在离软榻丈许处的一张方桌之上,昏黄的灯光,却映着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身影,在那竹篱墙上,晃来晃去。

    石承先有点迷糊的想了一想,陡然间一跃而起,坐在软榻的边沿,呆呆的瞧着身前不远的老人发愣。

    只见那老人咧嘴一笑,低声道:“孩子,你醒来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石承先心中电转,暗道:“千丈悬岩跌落,难道我竟然没有死么?看来这位老人一定就是雷大叔口中所说的那位哈哈狂剑甘布衣了”

    他心中在转动着念头,两眼却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只见此老一张圆圆的脸膛,生的红润有如婴儿,两道又粗又长的白眉,几乎把那一双炯炯发光的神目掩去了一半,满头雪似的银白长发,长的已分垂到两肩,颔下白髯,飘拂在胸腹之间,怕不有两尺长短,那身杏黄色的单薄长衫,看上去宛如新做的一般,看来十分耀眼。

    此刻,这位老人正拢着双手,望着石承先微笑,似是正在等着他说话。

    石承先打目光触及此老的第一眼开始,就在小心灵之中起了一个奇想,看这老人家的模样,不只是令他觉得此老慈祥亲切,更是有些滑稽突兀之感,特别老人在那杏黄长衫的腰际,束了一根鲜红的丝条,丝条之上,还挂了两件小摆饰,一根寸半长短的金剑,和一个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玉葫芦,越发叫他觉得这位老人家像孩子般好玩。

    石承先心中的念头转的非常之快,就在老人话音落后的一瞬,他忽然福至心灵的跳下软榻,向着老人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弟子石承先,叩见师父”

    白发老人呵呵笑道:“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么?”

    话声传入石承先耳中,他登时呆了一呆,抬起头,发怔道:“你老人家不就是甘大侠么?

    弟子千里迢迢,不惜跳岩一死,就是为了求你老人家收归门下啊”白发老人大笑道:“孩子,你好冒失,你怎么这等有把握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甘布衣呢?”

    石承先心中暗道:“可不是?我当真是太冒失,至少我也该叩问一下老人家的名号才是”但他口中说出来的,却不是心中想的,脱口应道:“这四绝谷中,除了你老人家,当然不会再有别人了!”

    白发老人两眼暴张,沉声道:“孩子,你这等年纪可不许作强词夺理的违心之论,你心中明明已知道自己不对,口中却又另设说词,久而久之,就会养成那口是心非的毛病了!”

    石承先只听的小心灵中一阵惊悸,暗想:“眼前的这位老人,莫非是个能知过去未来的神仙么?否则,自己心中想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晓得呢?”

    石承先心中虽是十分疑惑,但却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问,只是连连叩头道:“弟子错了,望师父宽恕”

    那白发老人暗中点了点头,道:“你起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

    石承先这时虽是明明知道那老人就是甘布衣,但老人自己未曾承认之前,也不敢再随便称呼,只有依言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晚辈敬候教谕!”

    白发老人侧身在八仙桌的一只锦凳之上坐下,指着软榻笑道:“孩子,你也坐下吧!”

    石承先摇摇头道:“老人家,晚辈站着也是一样。”

    白发老人蓦地大笑道:“孩子,你可想成为甘布衣的衣钵弟子么?”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应道:“晚辈若非为此,也不会冒死来此了。”

    老人笑道:“那很好,你如果想成为甘布衣的弟子,第一件事,就要学会不拘小节。”

    话音顿了一顿,指着那软榻道:“比如老夫要你不妨坐在软榻之上,你就莫要拘谨,大可坐在软榻之上讲话。”

    石承先心想,这是在点醒我要听话了,当下忙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走到软榻前坐了下去。

    老人笑道:“孺子可教”笑声一顿,突然脸色一正,接道:“孩子,你爹爹可是乾坤一剑石啸风?”

    石承先连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子避父讳,老人家所提的人,正是晚辈先父!”

    白发老人摇摇头道:“你爹爹教你的俗礼太多了,坐下来讲话吧!”

    石承先心中虽然对老人的见解不敢苟同,认为人若无礼,岂不与衣冠禽兽无异么?但此时此际,他可不便反驳,因为像甘布衣这等一代奇侠,行事自是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是以,他只能默默的应声坐下!

    老人长眉扬了一扬,笑道:“孩子,你爹是几时死去的?”

    石承先闻言,刚刚抬起屁股,却又连忙一沉肩坐回榻上,凄然应道:“算上今日,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那白发老人突然沉吟道:“孩子,你爹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别人不知底细,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石承先很快的在心中想道:“如果你是甘布衣,我当然是相信的了。”当下点头道:

    “晚辈相信!”

    老人笑道:“孩子,不是老夫替你爹爹吹嘘,当今之世,老夫还不肯相信,有人能致令尊于死地,而”

    石承先忽然接道:“老人家,我爹爹确是死在那嵩山少室峰头啊!”老人点头道:“老夫并未说你爹没死,孩子,老夫只是奇怪,什么人能够有此能耐?”

    石承先道:“晚辈听雷大叔说,先父是死在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剑下。”

    白发老人忽然大笑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显然,这位老人不信八荒魔剑轩辕豪的武功,足以致乾坤一剑石啸风于死地!

    石承先道:“老前辈,先父丧身之时,雷大叔乃是亲眼目睹,他不会哄骗晚辈的。”

    白发老人道:“不错,雷刚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他口中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捏造,但是”

    石承先接道:“但是什么呢?”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论,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见的高手,但如果说凭那一手剑法,即可击败令尊,老夫是决不会相信!”话音一顿,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刚可曾对你提过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应道:“说过。”

    老人道:“他是怎么讲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说,你手下从无十合之将!”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认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辈不信这四绝谷里还会有别人。”

    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绝谷中,果真没有别人,不过,老夫却要告诉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过四位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之人,并不如雷刚所说,手下从无十招之将。”

    石承先耳中听得白发老人承认了这四绝谷中并无别人,顿时连他后面说的是什么话都没听进去,跳下软榻,纳头便拜,口中更是连声呼唤着师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动,叫道:“起来,起来,话未说完,老夫还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终于,这位白发老人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剑甘布衣了。

    石承先闻言虽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会不会把话说完之后,拒绝将自己收归门下,但至少业已证实,自己已经不辱先父遗命,寻到甘大侠,转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来,道:“弟子遵命!”

    显是他已暗中认定那甘布衣必须收他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称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刚才,老夫说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头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长者说话,自己竟然未能细心凝听实在是有些失礼。

    甘布衣瞧着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说一遍吧!”顿了一顿,接道:“孩子,那雷刚所说,老夫手下从无十招之将这句话,并非事实,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过四位在老夫手下走过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个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个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这已是旷世难见的奇士了!当下说道:“师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实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这等赞颂之语,反倒使甘布衣听得长长一叹道:“孩子,老夫就从来没有为此而自豪过”

    石承先惑然道:“为什么?”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说不完,还是留待以后再谈吧!不过”语音一顿,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认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说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首屈一指之人,一时之间,倒不知怎生答话了。

    甘布衣大笑之声一敛,立即又沉声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计凶残而言,却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惊道:“师父,这四位能在师父手中走满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还有些什么人呢?”

    甘布衣摇头道:“孩子,你怎地口口声声叫我师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师大礼之前,你不可再这等叫了。”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说来话长,决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是以,还是留待以后再谈!”话音一顿,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还有几桩不解之事,急于想向老夫询问,是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老前辈,弟子果然是有几桩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请教!”

    甘布衣笑道:“说吧!老夫在收你为徒之前,自当先要释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寻思了一遍,这才问道:“老前辈,这四绝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么?”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鸟,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辈,江湖传言,你老隐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这些年来,你老这三餐饭菜,是怎生运进谷来?”

    甘布衣大笑道:“问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采办食用之物送来,所以休说只有三十年,纵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匮衣食诸物不继!”

    石承先恍然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问之事,必然是有关老夫订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须自残肢体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你这份禁例,确是未免订的太过残忍了些,据说那些渴望入谷之人,无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来拜师学艺,说起来也算是对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纵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个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残啊!”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责老夫太过残忍么?”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责你老行事,但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终觉令人看来触目惊心”

    甘布衣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脱口道:“老前辈,你老一身武功,据传已是天下无敌,怎么还会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过二丝黯然的情绪,不过,他却没让石承先发现就呵呵一笑道:

    “孩子,天下绝没有一个人可以号称天下无敌,老夫也只不过是比一般人稍为高明一点而已,懂么?”

    石承先点头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没把要说之话说出来,甘布衣不觉大笑道:“孩子,只是什么?”

    石承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晚辈只是觉得你老人家这种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诉过你么,老夫并非真个天下无敌啊!老夫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况”甘布衣忽然一顿笑声,沉声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诉你,这三十年来,老夫这禁令之下,只有一个人当真的自残了一肢,这个人就是雷刚!”

    石承先听得睁大了两眼,道:“这老前辈,难道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真心前来求见过你么?”

    甘布衣笑道:“有没有,老夫也不敢说,但三十年来,老夫这四绝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来过以外,你该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着甘布衣道:“老前辈,您越说弟子可是越糊涂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说明白,毋怪你越听越不懂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夫这四绝谷外的四道禁例,实际上说起来只不过是吓人的玩艺,实则,老夫这四绝谷的三处入口,都另外还有禁制,若非老夫愿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夸口,武林中只怕连当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对自己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说到此处,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听得小心灵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寻思道:“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处的禁制更是何等恶毒江湖传言哈哈狂剑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风捉影之谈了!”

    他一念及此,不觉大为后诲,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见,结果,见面胜过闻名,这位被自己爹爹当作侠义的高手,却原来是个行事不近人情的恶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为师,将来又会落得何等—下场呢?

    石承先沉吟不语,脸上神色更是变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声一歇,低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石承先悚然一震,脱口道:“弟子不该来此”

    甘布衣听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当作了一位极为邪恶的怪人么?”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应道:“老前辈自觉所作所为,不嫌过份吗?”

    甘布衣大笑道:“当然不过份,因为老夫自入此谷以来,就从未伤生,较之三十年前,简直判若两人,孩子,这怎能说是过份呢?”

    石承先听他说是三十年来从未伤生,自是有些不信,摇头道:“老前辈,你老那三处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厉害么?”

    甘布衣道:“能够阻止得九大魔首,当然是人间第一等厉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间最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误闯,都是落下个非死即伤的下场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扬小脑袋道:“老前辈,您说漏了嘴啦!晚辈不信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误闯过此谷”

    甘布衣听得大为高兴的笑道:“孩子,你这份灵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兴得很!石啸风有子如此,老夫为故人贺!”

    话音一顿,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于你,三十年来;,每月之中总有一起人妄想闯入此谷,但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却并无一人受过伤损!”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会骗你的了”

    石承先有些不肯相信的瞧着甘布衣,笑道:“老前辈,这怎么可能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天下有很多的事,看来是不可能,但实际上却又是可能的,比如老夫独居此谷已有三十年,在一般人看来,岂不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很么?”

    石承先道:“老前辈说的是”

    甘布衣一扬寿眉,接道:“孩子,瞧你的神色,你好似有些儿口服,心中不服吧!”

    石承先心中确是有些不信,闻言有点儿讪讪的道:“老前辈,你老人家真有知人之明啊!”甘布衣忽然纵声大笑道:“孩子,你才知道么?老夫以为你早该知道啦!”说罢,更是大笑不止。

    石承先被甘老人这一阵大笑,弄得有些愣愣的,好半晌,等到甘老人止住了长笑之声,他才低声问道:“老前辈,你老为何这么好笑?”

    甘布衣睁大了两眼,道:“孩子,老夫怎能不笑呢?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道:“弟子果然是还不明白。”

    甘布衣笑道:“倘若你真心想拜在老夫门下,你这等怀疑师父的为人,岂不令人好笑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不错,为人弟子,怎可对尊长这般不相信呢?难怪甘老人要笑我了!”转念至此,连忙起身,恭敬的抱着小拳头道:“弟子失礼不敬,尚祈老前辈看在弟子年幼,莫要见怪!”

    甘布衣见他一脸惶急之色,忍不住笑道:“孩子,你莫要不安,老夫如是当真怪你失礼不敬,又怎会告知于你呢?坐下,坐下,老夫还有话说。”

    石承先依言坐回榻上,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道:“老夫首先似是要先将那三处禁制对你说明,你才会相信老夫了。”

    石承先笑道:“你老不必说了!”

    甘布衣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弟子相信了!”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不论你是否真的相信,但老夫却不能不对你说。”

    石承先脱口道:“为什么?”

    话已出口,石承先方始发现,自己竟然学了甘布衣同一口吻,不禁失声笑了。

    甘布衣也忍不住大笑道:“孩子,你还没有拜师,就学会了老夫的口气了?可喜啊,可喜。”笑声一顿,接道:“孩子,你可准备好了?”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要准备什么?”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要准备听我讲话啊!”石承先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却道:“弟子准备好了。”

    甘布衣道:“很好,你可要仔细的听着!”

    石承先却有些不太明白,这些事为什么要自己仔细的听?但他还没有来的及多想,耳中已听得甘布衣说道:“孩子,老夫这个四绝谷中,共有三处入口,任何人要想入谷,除了像你一般,不怕粉身碎骨,由崖上跃下而外,就必须经由那三道设有特别禁制的入谷路径”

    甘布衣话音未已,石承先突然插口问道:“老前辈,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先向你请教?”

    甘布衣点头道:“说吧!”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四绝谷底,离弟子跃下之处,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错,约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适才可是说,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跃入谷内,结果必将粉身碎骨么?”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摇头道:“老前辈,弟子不是很好么?”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么?那是因为有老夫在崖下接应的缘故,否则,在纵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难以自千丈高处跃下,而不曾受到一丝伤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会知道弟子要拼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应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恕老夫先卖上一个关子了”语音微顿,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石承先道:“你老说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须经过三处设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对!老夫那三处禁制,布置的十分奇妙,纵是九大魔首重现,也难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这四绝谷中,过了三十年太平岁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药粉。”

    石承先听得一呆道:“迷*魂*药粉么?”

    甘布衣道:“怎么?你莫非不信?”

    石承先道:“弟子弟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语!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么啦?说呀!”

    石承先紧闭着双目,低声道:“以你老人家的名望,怎么能够使用那迷*魂*药物来阻人入谷呢?”言下之意,似是对甘布衣这等做法,甚是鄙视!

    甘布衣突然仰头大笑道:“孩子,你敢情是有些不耻老夫这等手段?”

    石承先依然不曾睁眼,口中却道:“弟子不敢!”

    甘布衣闻言,竟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接道:“孩子,老夫如非靠了这迷*魂*药物之助,阻住了入谷之人,只怕三十年前,老夫就已被人碎尸万段了。”

    石承先听得混身一震,两眼大睁,道:“这怎么可能?”

    甘布衣道:“当然可能,孩子,试想一个武功全失的老人,若想在仇敌环伺之下求生,除了凭仗药物自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石承先茫然道:“武功全失?你老说的谁?”

    甘布衣大笑道:“这四绝谷中,除了老夫,别无他人,自然说的老夫自己的了。”

    石承先呆呆的瞧着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还不相信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原来,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没有骗他,真个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说,他自己拼死跳落崖下求见,拜师学艺的用心,已然完全等于白费了!

    是以,这一瞬间,他根本就没听清楚甘布衣在说什么,毋怪他会摇头不语。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纵声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么?”

    这一声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两耳嗡嗡雷鸣。

    石承先陡地一惊,暗道:“听他笑声,几乎可裂金石,又哪里会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这位甘老人仍在试探我拜师学艺之心,是不是坚定么?”一念及此,绝望之心大减,忙道:“弟子并无此意,老前辈莫要误会”

    甘布衣轩眉一笑,道:“其实,你为了杀父之仇来此求师学武,突然发现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为此不安了!”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孩子,老夫眼下虽然无法与人动手过招,但如要造就一个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别人还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听不出的道理,当下说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发,笑道:“孩子,咱们似乎又扯离了话题,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迈啦”笑声一敛,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连你爹大概也不知道,虽然令尊曾经来此探访过老夫,但老夫知道,他并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则,他也不会要你前来求见老夫了!”

    石承先闻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顿时对他四绝谷布置了迷*魂*药物以为禁制之事,也不再觉出有什么不该,正如甘布衣所说,一个武功全失的老人,独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伤害,舍此之外,确是别无他法可想了!当下接道:“老前辈这些年来,必然是很苦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见得,只是有些发闷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独困此谷,长达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觉得有一点闷,一个人能有这等胸怀,确也是算得圣贤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记得在七八岁时,爹爹为了要帮助自己打好内功基础,曾要秦大姑带着他到离家不远的雁荡绝顶,过了半年,终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见不到其他的玩伴,当时可真把他给闷坏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独处深山绝谷,竟是只觉得有一点闷而已,不禁使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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