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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素云问道:“我们若在‘醉仙潭’边,遇着这位手持‘翠云铁木’钓竿,临流垂钓的老前辈时,是陪他钓鱼?还是陪他”

    查瑛接口说道:“不要陪他钓鱼,你要与杜姑娘设法旁敲侧击地,吹嘘你在围棋方面,有极为高深造诣!”

    狄素云“哦”了一声,恍然说道:“那位老前辈听了我说围棋下得相当高明之后,大概便棋瘾发作,要找我下上一局!”

    查瑛点头笑道:“他找你下棋,你便陪他,杜姑娘则可装作呆着无聊,在你们棋局将半,胜负难分之际,弹奏起琵琶妙曲!”

    狄素云对她所说各事,暗暗默记,查瑛话犹未了,又复笑道:“但琵琶弹未及半,发现他听得入迷之际,便立即住手!”

    狄素云笑道:“那位老人家,或许会命我杜姊姊,继续弹奏下去!”

    查瑛微微一笑,向狄素云说道:“他既有求于你,你便也可以有求于他,问问他你父母的姓名身份!”

    狄素云失笑说道:“这样作法,岂不变成要挟”

    查瑛扬眉冷笑说道:“对于常人,虽可要求,对于怪人,则只有要挟!等他被迫无奈,告知你父母姓名,听完琵琶以后,你便可以再利用那局未了棋局,更复对他要挟!”

    狄素云方一皱眉,查瑛又向她笑道:“狄姑娘,你不要皱眉,除了照我妙计,等他听完琵琶,再想和你下完那局围棋之际,加以要挟,才可问出你仇家来历以外,根本休想他对你丝毫答理?甚至勃然发怒地,把你们丢到‘隐仙潭’内!”

    狄素云受完指教,拜谢“阴阳鬼母”查瑛之后,便与杜飞绵一同离却“幽幂洞天”向“灌县青城”赶去!

    一路之上,狄素云自然把“阴阳鬼母”查瑛所传妙计,告知杜飞绵,并蹙眉苦笑说道:“绵姊,我们虽不知那位爱下围棋,爱听音律,及爱钓鱼,持有‘翠云铁木’钓竿之人是谁?但却必可确定是位江湖前辈,倘照查母所传妙计,显然对前辈失敬,是否有点”

    杜飞绵截断狄素云的话头说道:“云妹不愿对前辈失散,虽属有理,但探听本身来历,也是要事,故而我们暂时不必作硬性规定,应该随机应变才对!”

    狄素云点头笑道:“绵姊说得有理,这件事儿,便由你主持,小妹听命而行,恭候差遣便了!”

    两位侠女一路从容谈笑,赶到“青城”以后,便自有些紧张起来,苦苦寻找那“玉笔峰”“洗砚峡”“隐仙潭”究在何处?

    狄素云问了两位山民,均不知“隐仙潭”的所在,遂与杜飞绵攀缓上一座高峰峰顶,纵目打量四外!

    杜飞绵指着西南方一座高峰,向狄素云含笑叫道:“云妹你看,这座峰儿,又高又瘦,矗立云表,仿佛有点像只笔杆儿呢?”

    狄素云细看两眼,高兴得扬眉笑道:“对了,对了,不仅那峰儿像只笔杆,峰下圆形山壑,也像个砚池模样,岂不正是‘玉笔峰’和‘洗砚峡’么!”

    杜飞绵被狄素云这样一说,也自越看越像地,点头笑道:“这样说来,那‘隐仙潭’就在‘洗砚峡’下,我们赶紧前去,找上一找!”

    两人主意打定,立即毫不迟疑地,奔向那座笔杆型的高峰而去!

    到了峰下,见峡谷极深,遂施展上乘轻功,驰下峡谷。

    谷底乱石林立,路径曲折,仿佛地势甚长,并有汤汤水声,随风入耳。

    狄素云倾耳一听,向杜飞绵微笑说道:“绵姊,这水响是从上风传来,可能就是‘阴阳鬼母’查瑛老前辈所说的‘隐仙潭’了!”

    杜飞绵扬眉笑道:“在我意料之中,这‘隐仙潭’定然范围不小,景色幽静,但照目前情势看来,恐怕”

    她是边行边自说话,但转过一角峰脚之后,却见眼前一宽,语音也倏然而止!

    原来峡势本仅丈许,如今竟开阔了数十倍,呈现在眼前的,是大大一潭清泉,并有两三道细细飞瀑,从高峰倾注入潭,清潭周围,生长了不少奇花异草,怪石嘉木,景色极为幽丽!

    靠右边第二道飞瀑与第三道瀑布之间,距地约莫三五丈高的一片峰腰石坪之上,建有三间茅屋,但屋外潭边,却未看见什么临流垂钓的白衣人影。

    狄素云目光一扫之下,向杜飞绵低声说道:“绵姊,‘阴阳鬼母’查瑛老前辈所说的那位老人家,既未在潭边垂钓,可能是住在那峰腰茅屋之中,我们干脆给他来个登门拜谒如何?”

    杜飞绵摇头笑道:“查瑛既说这位老人家性情极为怪僻,则冒昧登门之下,万一把事情弄僵,却是不易转圆的呢!”

    狄素云皱眉问道:“绵姊既不主张登门拜谒,难道我们就在潭边硬等?”

    杜飞绵失笑说道:“硬等也太以触眼,不如我们姊妹先来个临流竞钓好了!”

    狄素云点头笑道:“在这等幽美环境之下,钓钓鱼儿,确实颇有趣味,但我们未曾准备各种道具”

    杜飞绵截断狄素云的话头,连摇双手说道:“云抹,你莫要顾虑钓具,我们身边有线,弄弯两根飞针,当作钓钩,再折断两根细竹,当作钓竿,不就齐全了么?”

    狄素云娇笑道:“不全,不全,还有浮标,钓饵,却到那里去找?再笨的鱼儿,也不会吞空钩呢!”

    杜飞绵向狄素云看了一眼,插眉笑道:“我们随便寻上一根鸟羽,或是芦管之属,都可以作为‘浮标’,至于鱼饵方面,则水边树底,石下花园,便那里挖不出几条蚯蚓来呢?”

    话完,立即分头折竹制钩,作成了两具钓竿。

    狄素云一面投钧入水,一面童心未泯地,向杜飞绵娇笑说道:“绵姊,我们来个钓鱼比赛好么?看谁能先钓起一尾鱼,就算是谁获得胜利!”

    杜飞绵点了点头笑道:“既是比赛,我们却拿什么作彩头呢?”

    狄素云想了一想说道:“倘若是我赢了?绵姊便把你那妙绝当今的琵琶指法,传授给我好么?”

    杜飞绵微笑问道:“你赢了,我便教你琵琶指法,但若是我赢了,你却教我什么?”

    狄素云目光凝注在鸟羽所制的浮标之上,口中随意答道:“随便,绵姊若是赢了?你要我教你什么?我便教你什么!”

    杜飞绵正待开口,忽然瞥见身傍崖影之上,仿佛添了一点黑影!

    根据她得号“神针玉指赛韦娘”的江湖经验,知道这点黑影,不仅是条人影,并系站在身后崖头,武功已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神奇地步!

    因为杜飞绵遁迹风尘,江湖经验极丰,她在垂钓之前,早已把周围形势,记在心内!

    身后不远,是片高约丈许石崖,对方人到崖头,竟未使狄素云与自己听得丝毫声息,分明功力已达超凡入圣之境!

    但任凭他功力再高,可以练到无迹无声,却无法练到无形无影,才在天光垂射之下,使自己因地位恰当,偶然有所发现!

    杜飞绵想起“阴阳鬼母”查瑛所说对方一好围棋,二好音律,三好钓鱼之语,灵机一动,遂向狄素云笑道:“云妹,日前我在‘洞庭’,见你与当代弈伯‘南湖居士’,互相对弈之际,所执黑棋,分明大势已去,但忽然一黑子落下,竟使‘南湖居士’为之敛手推枰,长叹认败,显然对黑白双丸的璇玑妙理,精研有素,造诣极深,故而我若侥幸比你先钓着一条鱼儿,便请你教我下棋好么?”

    杜飞绵因是有意如此,遂一面含笑发话,一面不露痕迹地,注视身傍那片淡淡的崖石投影!语音方了,果见人影微闪,对方业已退去,仍未在行动之间,带有丝毫声息!

    狄素云何等聪明?她虽未有所发现,但听杜飞绵忽然编造了这样一套话儿,遂知必具深意,赶紧接口笑道:“妙极,妙极,绵姊要是输了?便教我弹琵琶,我若输了,便教绵姊下围棋,这大概算得上是最风雅的一场赌博了!”说到此处,狄素云那报钓竿上的浮标,突然有点微微动荡起来!

    狄索云喜得秀眉双扬,向杜飞绵低声笑道:“绵姊你看,我要获胜了呢!但等浮标大动,钓竿微扬,便可向你讨教琵琶手法的了!”

    杜飞绵见自己钓竿上的浮标,一动不动,只好废然叹道:“云妹,这是潭下的鱼儿,在帮你忙,我的浮标,一动不动,怎不教我束手认败,无法可想!”

    狄素云喜孜孜地,手执钓竿,目注浮标,准备及时扬手,但等待了一会时光,浮标总不大动,只是在水面团团微转!

    杜飞绵见状,失笑说道:“云妹且慢高兴,你大概是遇见了一条怪鱼?否则,浮标怎会仅在团团微转,而不下沉,又不大动呢?”

    狄素云方自苦笑一声,背后忽然有人发话说道:“云姑娘,你赶快起钩,因为在水中食饵的,不是一条鱼儿,而是一只巨虾,倘若起竿太慢?甚至连钓线都会被虾儿生生咬断!”

    这回,慢说狄素云大吃一惊,连早已有了警觉的杜飞绵,都惊讶到难于相信地步!

    因为上次人在崖顶,距离稍远,对方倘若轻功太好,尚可能来去无声,如今却是人到身后,居然毫无所觉,岂不愧恧欲死?

    狄素云未曾回身,先扬起钓竿,果然钓起子一只青黑色的巨虾,虾身长度竟达两寸开外!

    钓起巨虾之后,狄素云与杜飞绵双双回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约莫四十一二的白衣秀士!

    狄杜二女,微觉一愕,因她们记得“阴阳鬼母”查瑛说过对方当年是四十上下的白衣秀士,怎么事隔多时,形貌竟毫未苍老?

    这白衣秀士手中虽未有什么色呈碧绿,其形如竹的“翠云铁木”钓竿,但因双眉极长,双耳奇大,风神高秀绝伦,分明便是“阴阳鬼母”查瑛所说的那位武林奇客!

    狄素云一声“老人家”已然冲到喉头,但因忽见对方形貌未老,遂只好临时改了称呼,含笑问道:“尊驾怎么知道在潭中食饵之物,是虾而不是鱼呢!”

    白衣秀士笑道:“靠山知鸟性,近水识鱼情,我在这‘隐仙潭’侧,住了多年,难道还不能从浮标转动之上,看出水下来吃饵的是什么东西么?”

    狄素云“哦”了一声,取下巨虾,换了一段蚯蚓,正待再度投钩入潭,那白衣秀士却含笑说道:“姑娘已有所获,何必再钓呢?我们且下盘棋儿好么?”

    狄素云听他果然主动要找自己下棋,遂目光微转,娇笑问道:“下棋?尊驾怎么知道我会下棋?你是想下象棋?还是想下围棋?”

    白衣秀士笑道:“两位姑娘所说话儿,全都被我听见,否则我又怎会知道你们一位是云姑娘,一位是绵姑娘?”

    狄素云扬眉笑道:“尊驾到颇会在背后听人谈话,你究竟想下什么棋儿?象棋我是懂而不精,围棋则尚堪奉陪一二!”

    白衣秀士含笑答道:“我就是想下围棋,黑白双丸间的所含妙理,比象棋的横车跃马,来得有趣多了!”

    狄素云放下钓竿,点头笑道:“好,我就奉陪一局围棋,但棋盘棋子何在?若要随口为弈,我却没有那么高深程度!”

    白衣秀士指着壁腰的三间茅屋说道:“那三间茅屋,是我蜗居,屋外有松,松下有石,石上则设有弈具!便请两位姑娘移玉体,由我以松子清茶,略加款待如何?”

    这几句话儿,正中狄素云、杜飞绵下怀,她们自然含笑点头,跟随白衣秀士,一同去往茅屋!

    攀援纵跳之间,白衣秀士略为留神观察狄素云的轻功身法,便即微觉惊奇地,向她问道:“云姑娘,我看你身法轻灵,所学极为上乘,但不知尊师是那位武林高手?”

    狄素云微笑道:“尊驾不妨猜上一猜,若是猜不出时?便等下完棋儿”

    白衣秀士听到此处,蓦然接口说道:“这样好了,我们的一盘围棋,不必白下,可以加点彩头,提高兴趣!”

    狄素云笑道:“尊驾打算加点什么彩头?我姊妹浪迹江湖,身无长物”

    白衣秀士摇手笑道:“我们不以金银珠宝为彩,我若赢了姑娘?便请姑娘答覆我几项问题,譬如名号、师门,及究系偶游青城?抑或特地来此等等。”

    狄素云看了白衣秀士一眼,扬眉笑道:“尊驾若是赢我,自然一切照办,但我若赢了你呢?”

    白衣秀士笑吟吟地说道:“我便传授你们每人一种不俗功力?”

    狄素云摇头笑道:“这种彩头,似乎不大公平?”

    白衣秀士问道:“云姑娘认为怎样下注,才算是公平呢?”

    狄素云应声答道:“最公平的睹注,自然是投诸桃李,报似琼瑶!我若输了?便答覆你几桩问题,你若输了,也同样答覆我几桩询问便可!”

    白衣秀士呵呵大笑说道:“好,好,云姑娘到真心高气傲,不肯占人丝毫便宜,我们就这样下注便了!”

    狄素云见已到达峰腰茅屋之前,遂与杜飞绵同去松下。

    松下有三四石鼓,一块石坪,坪上果有弈具,那黑白双丸,并是极好的云南玉石所制!

    白衣秀士从茅屋中端了一个茶盘走出,替狄素云、杜飞绵各自斟了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含笑说道:“山居简陋,无物奉客,有这‘松子清茶’,尚堪入口,并略具轻身明目之效,两位姑娘,且喝一杯吧!”

    杜飞绵端起杯来,呷了一口,果觉此茶香留舌根,异于寻常,遂柳眉微扬,娇笑说道:“尊驾居名山幽境,餐天地精英,棋品之精可以想见,我云妹弈技虽高,却恐仍非敌手呢?”

    白衣秀士笑道:“绵姑娘,我对你也有桩请求!”

    杜飞绵明知故问地,扬眉笑道:“尊驾对我何求?是要我替你们这局围棋比赛,作个公证人么?”

    白衣秀士摇头笑道:“我适才听说绵姑娘的琵琶指法甚精,若能在我与云姑娘对弈之际,弹奏一曲,岂不更饶情趣?”

    杜飞绵微笑道:“弹奏一曲琵琶,不费什么事儿,我颇愿应命,但弈道贵静,会不会被四弦嘈切之声,扰乱了你们思路?”

    白衣秀士哈哈大笑说道:“绵姑娘,你的顾虑,虽还有点道理,但对弈之人,讲究‘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念专神凝,外物难扰!若不能具此境界,也不算弈中高手的了!”

    狄素云闻言,便向杜飞绵笑道:“这样好了,绵姊请弹琵琶,只等你四弦一响,我们便开始落子!”

    杜飞绵点头一笑,取下琵琶,转轴定弦,准备弹奏!

    狄素云也取了一颗黑棋在手,静等杜飞绵开始弹奏琵琶,自己好开始落子!

    杜飞绵调好弦丝,玉指一挥,便自轻拢慢捻抹复挑,先为霓裳后羽衣地,珠落玉盘般弹奏起来!

    古时围棋,与现代不同,对局双方必须在对角星位之上,相互置一座子!

    狄素云听得琵琶一响,便把手中那颗黑棋,置放在全盘中心的“天元”位上!

    通常情形之下,这第一手棋,多半是落在“三、六”位置主攻,如今狄素云奇峰突起,棋落“天元”却含蕴有两种不同意义!

    第一种意义,可以解释为尊重对方,不愿一开始便发动攻击,才棋落“天元”冀求退足以取势围空,进足以策应投入敌阵的其他各子!

    第二种意义,则可以与第一种意义完全相反地,解释为特技傲敌,表面上抢执黑棋,实际上却棋落虚处,等与让敌先走!

    白衣秀士见狄素云第一子落在“天元”果然大出意外,遂丝毫不敢大意,想了一想,方缓缓落子,把第一颗白棋,下在“十、四”位置!

    狄素云蓦然一惊,知遭这是布局方面的一着好棋,能使白棋的实利增强,并令黑棋“天元”起手的取势威力减弱!

    她以“天元”起手之意,本在试探白衣书生的棋力如何?如今发现对方确是高手,遂悚然生惧,步步为营地,小心应付!

    两人各下了三十来子之后,情况优劣难分,但狄素云似乎仍能保持着一先之势!

    这时,正值一个难于落子之际,白衣秀士目注盘面,考虑究应与狄素云发动劫争?抑或放弃数子,作另外有利转变?

    他念犹未决,杜飞绵四弦脆响,又换新声,竟弹出一曲旋律极美,意境极幽的“浔阳引”!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间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白衣秀士深嗜黑白手谈,但亦雅爱乐律,此刻因被杜飞绵的美妙琵琶音韵所迷,竟心神栩栩,忘了落子!

    狄素云久候多时,见他持子不落,不禁含笑问道:“尊驾是怎么了?究竟准备与我争劫一隅?还是转战中原?”

    白衣秀士闻言,方发现自己心神,竟为琵琶音韵所醉,不禁赫然生惭地,赶紧落子!

    事有凑巧,就在他落子之时,杜飞绵的琵琶音调又变!

    她由水流花放的一片天机,转变得略带杀伐之音,正合了“白香山琵琶行”中所谓的“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音乐最易感人,尤其是白衣秀士心神,已受琵琶控制之下,一听得刀枪杀伐之音,遂把本欲弃子取势的主意改变,竟落子角隅,与狄素云互相争劫!

    这局围棋,黑白双方,势利略等,白衣秀士倘若弃子取势?经营中原,则狄索云不但必须设法破空,而白棋在角隅上的几颗残子,也留有余味未尽,将来尚可利用!

    换句话说,若不争劫,属于轻妙之棋,互相争劫之下,便成了滞重之势,整局输赢,端视这劫争得失!

    狄素云审视局面,细一盘算,遂脸带微笑地,与对方动手打劫!

    白衣秀士知道,自己一步走差,遂向杜飞绵看了一眼!

    杜飞绵却四弦一划,声如裂帛地,就此住手不弹。

    白衣秀士诧然问道:“绵姑娘,你真弹得一手好琵琶,但怎不继续弹奏下去?”

    杜飞绵向盘中棋势,看了一眼,扬屑娇笑答道:“心似蛛丝丝略乱,身如蜩甲甲微凋,晚辈不敢再以琵琶声韵,扰及前辈心神,但愿前辈能度劫消灾,挽回残局!”

    白衣秀士双眉一蹙,凝视棋局有顷,向狄素云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云姑娘,这局棋大概是我输了,你的劫材,比我多了两个!”

    狄素云嫣然一笑说道:“前辈不要这等说法,常盲道:‘国手能生劫后棋’”

    白衣秀士不等狄素云话完,便自连摇双手,接口说道:“一不留神成浩劫,劫材不够,国手难回,何况我尚非国手?这局棋我认输了!等付清所输赌注以后,还请云姑娘再复指教一局!”

    话完,立即伸手拂乱棋局,表示认败!

    狄素云怎肯放过这等大好机会,遂目注白衣秀士说道:“前辈既然这等说法,我就向前辈请教三个问题,然后再下第二局罢!”

    白衣秀士急于再下第二局,遂反向狄素云催促道:“云姑娘,你这三个问题,怎不快问?”

    狄素云笑道:“第一个问题是请教前辈的尊名上姓?”

    白衣秀士淡然一笑说道:“我叫葛建平,这三个字儿,可能对你们完全陌生,从未听人说过!”

    狄素云与杜飞绵闻言之下,均都大吃一惊,因为在她们意料之中,葛建平纵无百岁,也在九十开外,那里会是眼前这位风华倜傥的白衣书生模样?

    但心中虽是难信,事实上却不得不信,双双起立恭身,由杜飞绵发话说道:“老前辈竟是多年前誉满江湖‘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中的‘陆地游仙’葛建平么?”

    葛建平想不到杜飞绵竟有这等见识?遂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葛建平,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人老珠黄不值钱!’‘陆地游仙’四字,久为世人所忘,没有什么子不起!”

    说到此处,转面向狄素云含笑问道:“云姑娘,你的第一个问题,业已获得解答,第二个问题及第三个问题,为何还不动问?”

    狄素云闻言,不禁立即伤感起来,眉上凝愁,目中禽泪地,神情凄楚欲绝!

    葛建平见状,愕然问道:“云姑娘,你怎么不问问题,反到如此伤感?”

    狄素云凄然说道:“晚辈第二个问题,是想向前辈请教,我的生身父母是谁?”

    葛建平瞠目叫道:“这就怪了,你不知道你生身父母是谁?难道我会知道?”

    杜飞绵因目前情势,已与“阴阳鬼母”查瑛所授之计不同,查瑛是要自己与狄素云,利用葛建平的嗜好,向其勒索道问!如今则是狄素云倚仗弈技,在一局围棋之上,赢得了向葛建平发问之权!

    故而杜飞绵听了葛建平的话儿之后,立即含笑说道:“葛老前辈当然会知道我云妹身世,否则我们为何要千里迢迢地,跑到‘青城山玉笔峰隐仙潭’来找你?”

    葛建平“哦”了一声问道:“绵姑娘,照你这么说法,是有人支使你们前来!”

    杜飞绵点头示意,葛建平又复问道:“这人是谁?他怎会知道我隐居此地?”

    杜飞绵应声答道:“指点我们来此之人,是曾与葛老前辈齐名,住在‘丰都幽冥洞天’中的‘阴阳鬼母’查瑛!”

    葛建平“呀”了一声说道:“你们见了查瑛,竟未受她伤害,反蒙指点,真是难得异数,这位‘阴阳鬼母’,手下黑得狠呢!”

    狄素云垂泪说道:“晚辈自失怙恃,昧于本来,尚请葛老前辈加以指示!”

    葛建平笑道:“云姑娘放心,慢说我是输了赌约,必须答覆你所问问题,便无此事,你们既来此寻找,我也绝不至于使你们徒劳跋涉,有所失望!”

    狄素云听葛建平业已慨然应允,遂含着两眶热泪,先尽自己所知,把有关各事说出,然后才向这位驻颜有术,号称‘陆地游仙’的武林前辈,请教自己生身父母的姓名来历。

    葛建平静静听完,双眉忽蹙,不曾立即答覆。

    狄素云惶急问道:“葛老前辈,你在想些什么?”

    葛建平摇头叹道:“阴阳鬼母查瑛委实够促狭,如今我才知道她为何不直接告诉云姑娘,而要叫云姑娘来寻我!”

    狄素云大喜叫道:“葛老前辈,这样说来,你当真是知道我父母姓名的?”

    葛建平叹道:“知道虽然知道,我却在考虑,应不应该立时把实情告你?”

    狄素云心中一酸,泪珠儿垂腮而落地,呜咽说道:“葛老前辈,你业经应允过了,为何还不肯说?狄素云艺已微成,却对父母姓名,仇人身份,尚自毫无所知,委实惭愧欲死!”

    葛建平见她越说越觉伤心,竟哭得像个泪人儿般。遂伸手轻拍狄素云香肩,含笑叫道:“云姑娘不要哭了,我告诉你,你不是姓狄,是姓秦呢!你爹爹叫秦伯吟,有个‘雷霆剑客’外号,一身功力,决不比你母亲为弱!”

    狄素云含泪问道:“我母亲又是谁呢?”

    葛建平笑道:“你母亲当时与我齐名,她也是‘世外神仙好,宫中鬼母凶,南天三块玉,北海一株松’四句歌谣的其中一人!”

    狄素云尚自思忖,杜飞绵已在一旁说道:“照葛老前辈这样说来,我云妹的令萱堂伯母大人,竟是‘南天三块玉’中的‘勾漏玉罗刹’了?”

    葛建平点头说道:“杜姑娘猜得对了,‘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便是云姑娘的生身之母!”

    狄素云“哦”了一声,垂泪呜咽说道:“原来我恩师说我姓狄,并非无因,这“狄”字是我母姓!”

    葛建平点头笑道:“我认为你们既有姊妹二人,今后便一个认姓归宗,一个仍从母姓便了。”

    狄素云闻言,便向杜飞绵叫道:“绵姊,我既然明白本来,便应该先自认姓归宗,让我姊姊去仍从母姓!”

    杜飞绵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云妹说得有理,今后你便不是‘狄素云’,而是‘秦素云’了!”

    秦素云略拭玉颊上的纵横泪渍,又向葛建平问道:“葛老前辈,我父亲是‘雷霆剑客’秦伯吟,母亲是‘勾漏玉罗刹’狄青萝之事,已蒙见告,秦素云感激不尽!但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双妖十大寇’中,‘十大寇’均已分别就戮,不必再提,‘双妖’却又是谁呢?”

    葛建平目注秦素云道:“秦姑娘,你当真非问不可?”

    秦素云悲声答道:“云儿觉得我决无不问之理!”

    葛建平点头说道:“好个决无不问之理!但你父母被害经过,颇为复杂,应该分别来说!”

    秦素云复拭了拭泪渍问道:“请教葛老前辈,我父亲是死在何人手内?”

    葛建平叹道:“秦姑娘,这桩答案,可能使你惊奇得不敢置信,因为你父亲‘雷霆剑客’秦伯吟,是死在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的‘罗刹神珠’之下!”

    秦素云与杜飞绵二人,果然均听得目瞪口呆,惊奇欲绝!

    葛建平长叹一声说道:“往事如烟,断肠何益?秦姑娘应该咬紧牙关,挺起胸膛,不要徒自垂泪!你且饮口‘松子茶’,定定心神,听我把你父亲所遭惨祸,细细说出!”

    秦素云不同凡女,闻言之下,果然遵“陆地游仙”葛建平之命,镇定心神,静聆究竟。

    葛建平也喝了一口清香无比的“松子茶”缓缓说道:“秦姑娘,请你不要怪我直言,你母亲‘勾漏玉罗刹’狄青萝,虽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浊水青莲,但你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两位母舅,却属盘据在‘勾漏’山中,行为不正的强梁巨寇!”

    秦素云点头说道:“我知道‘南天三块玉’中,只有我师傅‘玉剑观音’,是品格无瑕的白道人物,故请葛老前辈,尽管直言见告!”

    葛建平说道:“自从你母亲与你父亲结缡以后,因‘雷霆剑客’秦伯吟,性似烈火,嫉恶如仇,你外祖一家的行为,也就稍为敛违,尤其在你母亲的定期归省之际,越发装出一副业已金盆洗手,回头向善模样!”

    秦素云听出一些语外之感,摇了摇头,扬眉说道:“我最不赞成这种自欺欺人之举,‘勾漏山’,狄氏门中,恐怕要出祸事?”

    葛建平点头说道:“秦姑娘的见识不错,这时,你父母因游侠江湖,曾与‘化外双妖’,结下深仇,‘双妖’遂派遣他手下十名党羽,对你父母密谋算计,并以‘万毒仙翁’朱一飞,作为主持人物!”

    秦素云听了‘万毒仙翁’朱一飞之名,不禁咬牙一恨!

    葛建平继续说道:“朱一飞其人,智谋殊绝!他经过慎密安排,算准你母亲归宁省亲之期,把你父亲,设法引向‘勾漏’!”

    杜飞绵一旁听得恍然说道:“大概朱一飞是想令桩堂秦老伯,目睹我云妹外祖一家的未战恶行,以期他们夫妻反目,才有隙可乘!”

    葛建平叹道:“朱一飞立意原是如此,但手段却格外阴险可怕!他居然更在‘雷霆剑客’秦伯吟,抵达‘勾漏’之前,又把秦姑娘外祖父的两位深仇父女,骗到了‘勾漏山’内!”

    秦素云皱眉说道:“这样一来,我外祖父必将报仇,难免把握毒手段,落在我父亲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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