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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双手持着这整个的一棵树,扑纵到了人群之前,大喝道:“这一块让给我吧!”

    说着话,舞动着手中这棵松树,不一会儿功夫,竟为他灭了一大片地方!

    那群汉子,见他这种神力,无不吓得呆了。

    这时候,人群里飞扑出一个通身穿着黑布衣裳的人,头脸手脚,全都包着布。

    他提了一桶水,自己从上向下,烧了一个全湿,然后又提起了两桶满满的水,直向火海之中扑去!

    江海枫正在奋力扑火的当儿,忽见这人向火中扑去,不由大喝道:“小心呀!”

    可是这人虽是提着两桶水,身法却是轻快异常,起落进退,有如星丸跳掷一般。

    他把整桶的水,一桶桶向火海中洒去,暂时倒被他把火势阻住了。

    江海枫不由十分惊奇,没有想到,人群之中,竟会有这等人物。

    当下他也扑了过去,大嚷道:“给我也拿水来!”

    立刻就有人提着两桶水过来,江海枫如法炮制,先把自己弄湿了,然后再提着桶,进出于火海之间。

    他们二人,如此一来,眼前火势,立刻被止住了。

    那黑衣人喘息道:“干得好!兄弟!”

    海枫听这人口音十分苍老,断定对方必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

    难得他一个有了年岁的人,却有如此卓越的功夫,当时道:“你才干得好,这火势幸亏没有烧到你们的庄稼,来,老头儿,我们再往前浇水去!”

    黑衣人喘了喘呵呵笑道:“兄弟,你好劲头呀,叫什么名字?”

    海枫一笑道:“救人要紧,等会儿再谈闲话!”

    蒙面老者嘿嘿一笑道:“救火之后,老弟你慢走一步!”

    江海枫正提起一桶水,欲往火场扑去,闻言呆了一下,回头道:“老丈!有事么?”

    黑衣老者含糊的笑道:“我是爱惜你这一身功夫,年轻人!”

    海枫不由哈哈笑了一声。在烧着了的燎原之上,他的身形起落进退,真有如边陌的鹭鸶一模一样,翩翩若彩翼飘空。

    黑衣老者提起了水桶,远远看着江海枫这种身法,不由吃了一惊,心中道:“此人好俊的功夫,想不到在这地方,竟隐藏着如此奇人,我燕九公真是瞎眼了!”

    想到此,就回头沉声道:“快请朱贤弟来!”

    一名弟子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须臾,来了一个蒙头面的灰衣老者,此人正是朱奇!

    他看着黑衣老人燕九公道:“大哥唤我么?”

    燕九公点点头,火光映着他那一双光彩闪闪的瞳子,说明了他是有着一身惊人的内功的。

    他冷笑道:“这大草坪,是谁的卡子?”

    朱奇一怔道:“长白四雁呀!”

    燕九公冷笑道:“如此大火,他弟兄却是不闻不问,真是太粗心了!”

    朱奇皱眉道:“这事情真奇怪,他弟兄一向是很机灵的,不会不知道的呀!”

    燕九公用手远远一指,那纵腾在火场之上,宛如天空飞鸟的江海枫道:“兄弟,你看此人身手如何?”

    朱奇顺其手指处望了片刻,不由呆呆地道:“咦?这是何人,竟有如此身手?”

    燕九公嘻嘻笑道:“这正是我请贤弟的理由!”

    说着也顾不得救火,双瞳内闪着兴奋的光芒,一面压低了喉咙道:“贤弟,我们不可放过他,此人当可是你我一条有力的臂膀,有了他就不怕江海枫了!”

    朱奇点了点头道:“他叫什么名字?”

    燕九公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

    说话之间,就见江海枫自火场上,倏起倏落地驰了过来,大声道:“咦!老头儿,我帮你们救火,你们却在旁观望,是什么道理?”

    燕九公呵呵笑道:“不是你说,我都忘了,我们只顾欣赏兄弟你那极好的身手,竟忘了救火了!”

    海枫哼了一声道:“闲话少说,老兄,你看见没有”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左前方袭来的大火,夹着滚滚的浓烟,急道:“看见没有?风势变了,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一团火扑灭,那么火势一来,你们的田舍庄稼全完了!”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老弟台高见不胜佩服,只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海枫怔了一下,遂道:“老丈身手方才已见过,足可同我一齐出入火场,最好再有一位高手,由我们三人持水,火势或可切断!”

    燕九公嘻嘻一笑道:“这不难!”

    说着手指一边的朱奇道:“这位朱兄可参与,咱们就赶快吧!”

    海枫当时一心救火,哪里有心去想其它,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二人,竟是与自己已成生死大敌的朱奇和燕九公!

    同样朱、燕二人,又何曾想到了对方就是江海枫!

    大火、蒙面,使他们结合,又使他们陌生,这真是一段有趣的插曲。

    江海枫匆匆自众人手上接过了一大木桶水,道:“既如此,就快请吧,二位!”

    燕、朱二人相视一笑,这时就有人用大瓢,一瓢瓢地向三个人身上泼着水。

    只是说话的工夫,火势已全烧了起来,那些高可过人的野草,一着了火其情景是可想而知的!

    燕、朱二人见状,也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在这里设有一个总舵,如为火烧掉了,其中粮草金珠相当可观,却是受损不起!

    当下二人各自拔起了一棵小树,海枫不由赞道:“二位好功力!”

    燕九公呵呵笑道:“得啦!我们远不及你!”

    说着,和朱奇一左一右,运用起轻身功夫,直向火场之上疾扑面去!

    江海枫双手托桶,随后疾上。

    三人在火势熊熊之中,各自展开了身手,方自扑灭了一块,第二块又燃着了。

    随朱、燕同来的数十人,其中武功佼佼者颇不乏人,这时都展开身手,在这辽阔的大火原上,努力地在扑着火,一时人声鼎沸!

    燕、朱二人各持一树,渐打渐熄!

    慢慢的,他二人接近了一片燃着的松树之边,正当此时,风势忽转,火舌就像是数条火龙一般的直向二人卷去!

    这时燕九公在后,朱奇却是背向着后方。

    见此情形,燕九公大吃一惊,惊呼道:“小心!”

    朱奇蓦地转身,却为一条火舌,扫中了左肩,立时衣袖就有数处被燃着了!

    他如今,身手已大不如前,自前次为秦紫玲所伤之后,将养至今,不过勉强复元;然而精力已亏,此刻为烈火一烧,哪里还禁受得起?

    只听他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竟向火堆里倒了下去。

    燕九公见状,不由大吼了声:“不好!”他猛然丢下了手上的松树,身子霍地拔了起来,向下一落,伸手就去抓朱奇的左手衣袖!

    可是大火飞伸过来,他自己一只衣袖竟也被烧着了,露在颔下的一缕胡子,亦告遭殃。他只得倒翻着身子窜了出来,正逢着海枫赶上来,燕九公急唤道:“兄弟,快救人不好了!”

    海枫也是闻得呼声才来。

    他已把左面一小片火势扑灭了,这时见状,喝道:“不要紧,我来了!”

    说着二臂一振,有如凌霄大雁!

    只见他不过一个起落,已到了火场之内,他双掌连环地劈出去!

    每一掌,火势都为他逼得退后数尺!

    火场中的朱奇,这时已是狼狈不堪!

    只见他全身都为火燃着了,虽左冲右闯仍不能脱出火海一步!

    大火已把脸上的布烧着了,眉毛胡子,全都着了。

    江海枫一声长啸,扑到了他面前,拦腰把他抱起来,朱奇已昏厥了过去!

    江海枫左手吐掌,在火海内开了一条路,右手紧紧夹着燃着了的朱奇,身上吱吱发响!

    就这么他扑出了火海,燕九公见状扑上道:“怎么样?”

    海枫把他向燕九公手上一送道:“快抱到一边,全身脱光,用冷水浇洒,不可停,待火势扑灭之后,我再来救他。”

    燕九公感激涕零地道:“小兄弟,你真是我们救命的大恩人了,兄弟,你贵姓大名?”

    海枫急叹道:“这是以后的事,没工夫细谈,救火要紧!”

    说着又向火中扑去。

    燕九公只得匆匆抱着朱奇,交与一名弟兄,嘱他照海枫所言行事,然后他又赶去救火!在数十人的通力合作下,大火总算渐渐的熄灭了。

    于冒着狼烟的余烬之上,江海枫长长吁了一口气,揭下了面布。

    这时一名弟兄跑上来,行礼道:“老爷子有请这位壮士!”

    海枫扭过头,微微一笑道:“他们在何处?”

    这名壮汉,用手一指前面树丛中的一所大宅院道:“在那里!”

    海枫心中尚念着为火灼伤的那人,就点了点头,随着他走进那家宅院之内。

    进门之后,只见屋宇十分宽大,一边马厩里尚有不少的马!

    海枫一怔,遂笑向那汉子道:“你们原来不是种庄稼的人家呀?”

    那汉子笑道:“当然不是!”海枫点了点头,进了二门,燕九公就在大厅内,正在为朱奇疗伤,口中高声大叫道:“怎么还没请来呀?”

    海枫推门而入道:“不劳挂心,我来了!”

    燕九公背向门口,闻言含笑道:“兄弟快来吧!”

    说着一面转过身来,当二人眸子甫一交接时,双方都不由怔住了。

    燕九公抖了一下道:“江海枫”

    海枫张大眸子道:“你”燕九公一个箭步,来到桌前,已操起了一口大朴刀,脸上变色大声道:“大家小心,这就是江海枫!”

    江海枫全身也是一阵阵发抖,他实在没有想到,天下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当时脸色变得铁青,反手“呛”的一声,已把他那口“子夜绿珠”抽了出来。

    室内共有朱、燕手下高手七人,这时见状,各自神色大变,一片兵刃交磕声中,纷纷掣出了兵刃。

    燕九公忽然叱道:“且慢!”

    并转向海枫,上下打量着他,道:“方才同我们救火的就是你?你”海枫反问道:“那老头儿原来是你?”

    燕九公脸一阵红,讷讷道:“江海枫,要打,我们出去打,这房内却是不宜”

    海枫狂笑了一声,道:“随你,朱奇呢?”

    燕九公呆了一呆,长叹了一声,用手向床上一指,海枫顺其指处一望。

    却见朱奇正**仰卧在榻上,全身都成焦黑,尤其是毛发胡须已被烧得尽光。

    他犹自在榻上抽搐着,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看到这里,江海枫的心蓦地软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如果再狠心向这么一个人下手寻仇,那实在是太残忍、太没人性了!

    他望着朱奇,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没有想到吧,早知道,你就不必救他出来了,让他烧死在大火之中,岂不是省得你动手吗?”

    海枫冷笑了一声,遂又叹了口气,他转向对朱奇身侧的一个汉子道:“你闪开!”

    由于他的语气态度,和他的名望,这一声喝叱,迫使那汉子不敢不依言照做。

    江海枫遂向榻边行去!

    燕九公大吃一惊,赶上来道:“你你要如何?”

    海枫回头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

    燕九公讷讷道:“那你是要”

    海枫这时已走到了朱奇身旁,顺手拿起一块干布,轻轻把朱奇身上的冷水擦净。

    然后,从身旁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了十粒绿色的药丸,以其中二粒,放在了朱奇口内,另八粒用手指捻成细末,遍涂在他周身伤处!

    一切就绪,他退后了几步,道:“三日内不可动他,不可食荤,待热毒去后,必有黄水淌出,那时再上普通的火伤药就无妨了!”

    又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此公以后再想为恶怕不易了,尊容也不如以前那么岸然了!”

    这种动作,深深感动了在场诸人。

    由他们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敌视的态度。

    燕九公也瞪大了眸子,一言不发。

    江海枫见状,冷冷笑道:“在长江我杀了叛徒秦桐和白脚金顶,方才又毙伤了你们的四个好兄弟,你们要报仇,可以现在卜手,只是”

    说着冷笑了一声,遂接道:“你们自己要想一想你们是不是能胜过我这口‘子夜绿珠’!”

    说着指了肩后的剑一下!

    包括燕九公在内,都不由惊得呆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秦桐和白脚金顶,竟已经死了,一时不禁心胆皆寒。

    燕九公咬了一下唇道:“你的意思是”

    海枫一笑道:“凭你们谅难取胜,我如此刻对你们下手,未免过于毒狠这样吧!”

    他冷笑了一声道:“明日月中之时,我单身在拾翠楼恭候各位,那时可以一拚生死!我走了!”

    说着双手一举“喀嚓”一声,窗棂尽碎,江海枫却像燕子般的越窗投向远方。

    燕九公忙追向窗口,在茫茫夜月之下,早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时候,忽有弟兄来报道:“长白四雁已经有了下落,一死三伤!”

    燕九公叹息道:“死者掩埋,伤者好好医治!”

    来人答应着去了,燕九公背着手,不自禁地又发出了一声长叹,自语道:“好厉害的江海枫!”

    他身旁的“岭南二友”阮微、阮化,是最近入伙的得力高手,这时阮微冷笑道:“燕大哥不必发愁,江海枫不过是个毛孩子,咱们岂能被他吓住了?”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二位贤弟有所不知,此子确是不凡,我们已有多人折在此子手下了,如果再不知难而退,只怕要”

    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他又叹了一声道:“光棍一点就透,我看还是就此收场吧!”

    其他弟兄闻言都垂下了头,面有惭色,唯这岭南二友阮微、阮化,面现不忿!

    阮化冷笑道:“大哥不要如此泄气,他方才走时,是约定明晚在拾翠楼相会,这个容易,我兄弟愿在今夜”

    说着目光一扫阮微,他弟兄一向是血脉相通,阮微立刻会意弟兄的意思,立刻点首道:“我兄弟今夜二更起程,三更到达,五更取他首级来见大哥就是!”燕九公先是一乐,可是随后苦笑了笑道:“二位贤弟,尚请三思,江海枫确非易与之人,一个不慎,只怕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岭南二友俱不禁发出了一声狂笑!

    阮化绷着脸道:“大哥放心,我弟兄必能马到功成,不负所望!”

    说着对阮微道:“走,咱们走!”

    燕九公忙拉着他一臂,面色十分沉痛地道:“贤弟,你们要怎么下手?对付此人必须小心!”

    阮微哈哈笑道:“小小一个毛孩,何至于把大哥吓成这样!我们五更再见,到时当献上那小子颈上人头就是!”说着二人对身侧各位略一点头,穿窗而出,消失于黑夜之间!

    他二人走后,燕九公苦笑着对着众人道:“阮氏兄弟,不听我良言相劝,定必自取其辱,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说着长叹了一声,众兄弟没有一个出声。

    这时榻上的朱奇已发出声音道:“九公九公”

    燕九公忙趋前,噙着泪道:“兄弟你唉太惨了!”

    朱奇气喘喘道:“我只当已丧生火场了呢,不用说,定是那位小兄弟救了我他”

    燕九公道:“不错,是他救了你!”

    朱奇目光一扫室内,讷讷道:“他人呢?”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坐了下来,苦笑道:“兄弟,你静下心来,听我说!”

    朱奇只默默的望着他,连翻身动弹的力量都没有,全身上下,难觅一寸完肤。

    燕九公忽然落下泪来道:“兄弟,我们全完了”

    朱奇眨了一下眸子,微弱的道:“只是我完了,大哥你还有那位小兄弟你们还可以再干还有秦桐”

    燕九公冷然道:“秦桐死了!”

    朱奇张大了眸子,一双瞳子变得赤红。

    燕九公冷笑道:“白脚金顶也死了,长白四雁一死三伤,左人龙变友为敌我们完了!”

    朱奇身上一阵颤抖,挣扎着道:“谁做的?”

    燕九公冷笑道:“江海枫!”

    朱奇抖了一下,又道:“他来了?”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又问:“在哪里?”

    燕九公冷笑道:“方才救你的那人,就是他!”

    朱奇全身抽搐了一下,道:“不可能!”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到了此时,我岂能骗你?兄弟,江海枫是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却也是你救命的恩人,这笔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朱奇牙齿用力的一咬下唇,鲜血四溢,只见他那焦黑的身子一阵颤抖,遂又昏死了过去!

    燕九公叹了口气,站起来,对众人苦笑道:“方才一切各位都看见了,我弟兄承蒙各位帮助,感铭五内,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非常沉痛的接说道:“为今之计,看来也只有解散一途了,燕某如能逃过这步劫难,改天当一一趋府造访,以表谢忱。现在各位就另谋出路吧!”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有的却十分不解地道:“瓢把子何必这么说?这都是我等无能,才落得今日下场,如今我们也只得散伙了!”有的还道:“瓢把子今后再有差遣,只管派人招呼一声,我们是万死不辞!”

    燕九公十分感动地连连点头道谢!

    须臾,这屋内众人已尽散一空。

    接着一阵牲畜马匹嘶声,他们全都策马走了,辽阔的草地上,蹄声得得!

    燕九公在窗前目送着这一群江湖卖命流血的朋友,一一散开,内心不禁懊丧万分,一时默然无语,呆立在窗前,半天不言不动!

    朱奇悠悠醒转,呻吟道:“老哥”

    燕九公趋前道:“兄弟,你的伤不轻,还是少说话的好”朱奇抽*动了一下,嚅嚅地道:“老哥,江海枫的事我说就算了吧!”

    燕九公一喜道:“兄弟,这是你的真意?”

    朱奇苦笑道:“我们还有什么脸唉,他到底不失是一条汉子,否则我还能有命在?”

    燕九公点了点头,默默的道:“我也这么想。”

    朱奇咳了一声要水,燕九公喂他喝了一些,之后,朱奇喘息着道:“弟兄们呢?”

    燕九公叹道:“全散了!”

    朱奇苦笑了一下道:“散得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燕九公慨然道:“兄弟,事到如今,没别的,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明天晚上找他去,他要是答应言和最好,否则你我两条命就交给他,任他发落就是!”朱奇黝黑的面颊上,作了一个痛苦的表示,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昏黄的灯光,闪闪地摇曳着室内一片凄凉。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岭南二友不听我良言相劝,要强逞能,居然敢去行刺江海枫,我看他二人是凶多吉少!”

    朱奇怔了一下道:“他二人去了么?”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惊吓道:“为何你不拦阻?”

    燕九公冷笑道:“我拦阻不住,他二人自恃轻功不弱,囊中又有‘五鼓断魂香’;再说人家是为咱们报仇,我又有什么话好说?”

    朱奇叹道:“老哥这么说,你就害了他们了!”

    燕九公呆了一下道:“也许他们尚能逃得活命”

    话声方落,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零乱之声,一人嘶哑着呼道:“瓢把子救命”

    燕九公不由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门前,右手猛一拉门,喝问道:“是谁?”

    顺着开门之势,咕噜的滚进一人,全身是血,衣衫尽碎,这人在地板上颤抖着声音道:“瓢把子,我是阮微”

    燕九公不由“啊呀”的一声,当下慌不迭把他扶了起来,只见阮微双目怒凸,气息喘喘,一身是血。

    燕九公重重跺了一脚,叹道:“怎么样?你们不听我的话阮二弟呢?”

    阮微此刻看来,像是舌头都凝结住了,口中不住地流着血,嘶哑着道:“阮化死了我们后悔不听你老的话!”

    燕九公流泪道:“你们这是何苦你伤在何处?”

    阮微手指了一下前心,哑声道:“这里。我怕不行了瓢把子你和朱爷快逃命吧!”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逃什么?一切都随他吧,只是这么一来,我二人的罪孽更大了兄弟!你这老哥哥,如何能对得起你们?”

    说着,一时泪下如雨,竟自呜呜痛哭了起来。

    阮微睁开了凸出的眼睛,挺了一下腰,猛然地动了一下就死了。

    燕九公情不自禁的,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朱奇在榻上,也不自禁的泪下如雨,呻吟道:“老哥这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沾上这种事”

    燕九公咬牙道:“不论我们怎么不对,这江海枫的手段也太过于毒辣了!”

    朱奇苦笑道:“这又怎能怪他”

    燕九公擦干了泪,方要站起身来,忽觉得背后有冷笑的声音。

    他不由大吃了一惊,倏地一个转身。

    昏灯之下,但见江海枫满面笑容的立于身后!

    燕九公吓了一跳,双掌一沉道:“你”江海枫大笑了一声道:“老头儿,我要杀你,还会叫你知道吗?”

    燕九公讷讷道:“那你要怎么样?”

    海枫目光之中喷出怒火,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周,悲愤的冷笑了一声,道:“我杀的人太多了,实在不愿再多杀人了。你们都已这么大岁数了,算了!”

    燕九公狂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还会向你乞命不成?”

    江海枫叹了一声道:“方才你们所说的一切,我都听见了,就凭这几句话,我们的仇恨一笔勾销”说着他又苦笑了一下道:“二位年岁都已古稀,理应做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杀人的勾当,却是做不得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忠告!”

    说得二人都哑口无声。

    良久之后,燕九公叹息了一声道:“以前的事不必再说了,总之,我们之间的事情算结束了,这件事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教训!”

    江海枫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方才说我下手太毒辣,这话也并不假,从今以后,我当谨记着这句话”

    他怅怅地道:“也许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杀人了!”

    燕九公惊愕的看着他,这位年轻的侠士,微微向二人欠了一下腰,道:“至今而后,天长地久,不知尚有见面之期否?尚盼二位善自珍惜,好自为之。我走了”

    说着直起腰来,在二老的惊惧目光之下,越窗飘然而去!

    当寒冷的冬天过去之后,大地又开始换上了新衣,春日、春风到处都显得暖洋洋的。

    在天山南麓,那大片的草原上,奔驰着成千累万的牲畜,天空是淡蓝色的,不时有几只大鹰盘旋着!

    从这里向南行,足足有十里的范围,都属于“海鸿牧场”的辖区。

    “海鸿牧场”是不久才成立的,初开张时规模并不大,可是由于主人的善于经营,不及两年,已成为南疆这地方最大的牧场之一。

    人人都知道,这牧场里,除了男女主人之外,最得力的还要归功于账房老爷娄老先生!

    这位娄老先生也曾在江湖上闯过,朋友们早先恭维他,送他一个绰号叫“铁掌黑鹰”他叫娄云鹏!

    由于得到男女主人的信任,他本人又懂牲口,所以把这里管理得井然有序!

    这“海鸿牧场”就像他自己的家一样的温暖,上上下下百十个人,对他也都极为亲切!

    您请看!这位老先生远远地来了。

    这都是什么季节了,这位老先生,身上还披着大羊皮筒子,足下还穿着毛朝外的“老窝头”

    他远远地晃着过来,嘴里还含着大旱烟杆子。

    在拴牲口的十来个大棚子处一一查看之后,他就喷着雾往堂屋里走来。

    对面跑过来一个穿红衣裳的丫环,老远就嚷着道:“娄先生,娄先生”

    娄老先生翻着眼道:“小红,你这孩子,怪不得你们太太老说你,什么事呀,这么大嚷大叫的!”

    小红跳着道:“好消息,咱们太太生了,是个小子,老爷高兴得不得了,叫我来找你去商量着取个名字呢!”

    娄云鹏一听,烟嘴子都插歪了,怔了一下道:“这是真的?这可是大喜事呀!”

    “所以呀!”小红眯缝着一双小眼道:“要不,我干嘛这么急呢!”

    娄云鹏呵呵一笑,抽出了烟杆道:“快走,他在哪屋里?唉一个小子是不是?”

    小红在前匆匆带路,一面回过头道:“谁说不是,老先生你没看见,才胖呢,长相和咱们老爷一个样,真好玩!”

    娄云鹏不由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在空花格门的堂屋里,昔日的一代剑王江海枫,正不时搓着手,来回地踱着。

    娄云鹏一进来,他趋前笑道:“是个男的,吃完饭就生了!”

    娄云鹏握住他的手大笑道:“恭喜,恭喜我听小红说了!怎么,名字取好了没有?这可是大喜事!”

    江海枫点头笑道:“我取了一个,不知好不好!你看看!”

    说着把写在纸上的名字,递过去,娄云鹏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写的是“江天秀,字剑风”

    他不由咂了一下嘴道:“好!天秀,天山之秀,剑风,剑门之风,哈!哈哈!妙极了!”

    门帘一掀,出来一个梳小辫的丫头嘘道:“太太叫小声一点,小少爷才睡着!”

    娄云鹏忙用手捂着嘴,小丫头上前小声问:“太大还叫我问,什么事好笑!”

    娄云鹏就把取名字的事说了,丫环进去回禀,过了一会儿,她出来笑道:“太太说江天秀很好,不过剑风不好,说改成‘小海’,问老爷同意不?”

    海枫不由怔了一下,遂点头笑道:“改得好!改得好!就叫‘小海’吧!”

    丫环走后,江海枫摇头笑道:“紫玲最怕我提宝剑的事,因为我答应过她一辈子不动剑的!”

    娄云鹏笑道:“最怕提?她难道忘了她过去也是骑马玩宝剑的女侠客吗?哈”接着他大声念道:“玉树原本植天山,春花秋月影独怜,只为自负枝叶茂,何匹俗木共秋千。哈哈”笑声未完,小丫环已笑着出来,走到了他面前道:“太太敬一杯酒,给老先生压压寒!”

    娄云鹏一怔,遂揭开了红木漆盒,果见金杯一盏,他大笑道:“好!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

    说着一仰而尽,忽又“噗”地喷了出来,大嚷道:“醋!好酸的醋!”

    小丫环笑得直不起腰来,一面道:“谁叫你多嘴多舌呢!这是太太罚你!”

    闺房内传出了秦紫玲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和着春风在白云掩映的天山之下,飘飘然,历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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