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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成为真正的太平盛世。”

    东方非闻言,点头笑道:

    “你的志向真高,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次,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连本官的故友阮卧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对你很是期待啊。”见阮冬故用力瞪着他,他微微俯下俊脸贴至阮冬故的耳畔,低声笑说:“你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吗?”

    她闻言,怔了怔。

    “你行事粗率,说话耿直,为官之道学得不够透彻,怎么能当上户部侍郎呢?想必是你背后的军师用尽心机才拱你上这个官位。你若有心跟我斗,哼,别说你军师斗不过我,我要让他向着我,让你孤立无援,那也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一郎哥才不会投靠这种狗贼!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齿,拼命忍着气,说道:

    “大人,下官怎敢跟你斗呢?”

    “在你眼里,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连点情绪都不会遮掩,嘴里说谎又有谁会信?对了,你的将进酒背熟了吗?”

    阮冬故又是一阵错愕。

    他又是摇头又是仰头大笑,笑声令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从。

    “阮侍郎,你到现在还听不出本官的声音吗?昨晚蒙你相救,让本官保住一条命,我将你惦在心里,你却连声音都认不出我来,这样的阮东潜也想要为民申冤?不如回去当你的鲁少年吧!”

    初次对阵,她败得一场糊涂。

    连向来温和有礼的一郎哥也忍不住微斥她。虽然一郎哥并不是气她愚钝,他是气她不知做虚伪功夫但她就是恼火愚蠢的自己啊!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忍不住撞墙。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她还是极为懊悔,懊悔她的才智为什么不生一点?为什么初次对阵,胜负立现?

    她独自一人走出大明门,没有太监讨好她为她雇轿。事实上,她两年来的薪俸实在太少,连住在京师的破屋子都是一郎哥跟怀宁四处寻找才勉强找着的。

    她瞧见怀宁守在大明门外等她,笑着甩去一身懊悔,快步走向他。

    “怀宁,你不必来接我,就这么一段路而已,你该保护一郎哥的。”

    怀宁应了一声,与她并肩走在微暗的天色里。

    她这个师弟兼二哥,话少得真可怜,与她同等的才智,却有一身的好武功,他曾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骂她“鲁莽、率直、冲动、不顾后果”

    她睇向早就高她一个头不止的怀宁。他俩只差两岁,但从十五岁那年起,他就像是被老天赏赐了身高一样,一直抽长抽长,反而她像个矮子一样再也长不高了。

    她还记得她年仅三岁时,手一扯就让亲爹的手臂脱臼,爹跟阮府总管才惊觉她的力气异于常人,迫不得已让她一个小娃儿上山学习控制力道。

    她六岁后返家,从此半年在山上学艺,下半年在阮家读书学字,这个秘密只有爹跟凤春总管知情,人人都认定阮家大小姐足不出户,连她最崇拜的大哥也以为她是个不爱出闺门的小丫头。

    一郎哥是在她返家时买进府的奴仆,成为凤春总管养子的同时,也成了她的伴读。当她跟怀宁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时,一郎哥已经懂得举一反三,跟夫子讨论孔孟之道,要说谁最清楚一郎哥的才智,那非她与怀宁莫属啊。

    两年多前,她决心要买官入朝,是这两个青梅竹马毫不考虑地成为她的支柱,一郎哥为她设下精计,在两年前顶了阮东潜的官位;怀宁则在这两年的风雨里保住了她的性命。

    这两人是她得力的左右手,而她呢是不是真的蠢了点?好像一无是处啊。

    “怀宁,如果是一郎哥来当官,他一定能让那东方狗官吃个大瘪的。”

    怀宁连看她也没看的,简洁地说:

    “他不适合。”

    她哈哈笑,毫不介意地说:“怀宁,你什么时候也会安慰我了?”连她这么粗率的人听了也知是假话啊。

    拐进东西巷,才走进破旧的小宅子,她就脱下官帽,一头黑发披在肩后,精神奕奕地大声喊道:

    “一郎哥,我们回来了!”

    “大人,黄公公来访,等您等很久了呢。”凤一郎立刻出屋提醒。

    她一楞,瞧见一名太监从她的破屋子里娇贵地走出来。

    她只是小小的户部侍郎,在户部之中负责管理太仓库,目前还没有什么远景而言,可以说是没有靠山、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充门面,标准的两袖清风,宫里的公公来会有什么好事?与凤一郎暗地交换眼神,凤一郎轻轻摇头,要她随机应变。

    “阮侍郎,您住的地方真难找啊。”黄公公掩鼻道。

    “真是辛苦公公了,这也是没法的事啊,我手头银子不够,也没有朝官愿意提供我住宿。对了,这里的茶水也不挺好,真是委屈公公了。”阮冬故大笑道,瞄到一郎哥不赞同的蹙眉,她立刻收敛起放肆的笑。

    “咱家来这儿不是让你招待的”黄公公递出怀里被揣暖的玉盒。“阮侍郎,你刚在户部上任没几天,首辅大人命咱家送一份小礼给您,当祝贺你升官,盼你为国家社稷尽心尽力。”

    “狗官送礼”见到黄公公惊骇到要失魂的表情,她连忙改口:“首辅大人送礼,下宫承不起,请公公原物送回吧。”

    凤一郎闻言,眉心更加聚拢。

    “送回?”黄公公失声道:“阮侍郎,这是首辅大人送的礼啊!”“我跟他非亲非故的,收这个礼我会心虚,不收。”她摆摆手,要走进小屋子里。

    凤一郎却跨出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轻咳一声,缓颊道:

    “公公,我家大人不是不收,是怕这份礼太贵重,不敢收。”

    “贵不贵重,咱家也很想知道,首辅大人一向爱送礼,这礼可是跟阮侍郎的前程有关呢。”

    “原来首辅大人送礼是别有用意。公公,您在宫中见多识广,可得多多提点我家大人啊。”凤一郎恭声问道。

    黄公公念在他刚才出面给台阶下,好声好气地说:

    “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经首辅大人送过礼的,除了十多年前那不识抬举的前都察巡抚阮卧秋外,其他官员如今多半是身在高职。老人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当场打开,让咱家看看是什么吧?”

    “喂喂,什么老人家?他是我义兄,叫凤一郎,今年才二十三,只是发色异于常人而已,公公,如果你真见多识广的话,下回可别再唤错了。”她很不爽地说。

    “大人!”凤一郎微恼喝止,为了弥补她不敬,他赶紧接过玉盒,温声笑道:“公公想看也是无妨。”

    黄公公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点头:

    “阮侍郎、老凤公子,你俩快打开吧。”

    阮冬故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打开玉盒。她出生在商家,一摸就知道这玉盒价值不菲,原以为盒内是什么黄金珠宝,不料见到的是一把木头做的普通折扇。她取出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扇面素白,全无花样,只是洒了几点墨水而已。

    普通的一把扇子嘛,她还当是什么鬼东西!

    “扇子?这是什么意思?”黄公公疑惑道。

    “望公公提点。”凤一郎小心翼翼地注意黄公公的神色。

    黄公公恍若未闻,喃喃自语:

    “这扇子这么普通,没镶珠宝,也不是断扇,只在扇面洒了几点墨这下可好,咱家要怎么跟其他大人报讯?”回过神,他连忙道:“阮侍郎,礼物送到了,以后可不干咱家的事,咱家先告退了。”

    凤一郎知道这公公什么也不知情,只得送他出门上轿。返回屋内后,瞧见她跟怀宁已经大口大口地吃起饭,玉盒早随意丢置在一旁。

    “一郎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先吃了!”菜只有二、三盘,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接一碗。

    凤一郎知她力大无穷,连带地胃口也是好得不得了,遂点头说道:“你多吃点吧。”拾起玉盒沉思良久。

    扇子是木头做的,素色扇面洒墨到底是什么含意?

    “只是扇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哼,那个东方狗贼一定贪了不少钱,才会闲着没事专送人礼。”她吃了三碗白饭,吞了吞口水,看见小饭桶里还有一些,先帮还在费神思量的凤一郎盛上一碗,再为自己盛一碗继续埋头苦干。

    “传说东方非喜怒无常,可以说是只凭喜好做事的一个人,即使他送扇没有含意,但他背后却有许多人在意。”凤一郎沉吟道。

    不答话就会对不起很专心的一郎哥,她只好狼吞虎咽后,装作认真地答道:

    “我不懂。”

    “方才程公公说,他不知道该跟其他大人如何报讯。由此可见其他官员正密切注意东方非对你的态度,倘若东方非有意要拉拢你,那么百官一定争先恐后来巴结你;东方非要是有心除去你冬故,你在朝中的未来会走得很辛苦。”

    阮冬故闻言,点头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又想了片刻,不介意地笑。“一郎哥,反正其他人怎么想,我也管不得他们啊,这把扇子见了就讨厌,拿去丢了吧。”

    “不能丢。明天你下班之后,持拜帖去道谢。”

    筷子停顿在半空,她瞠目瞪着他。“我干嘛去谢那个狗贼?”

    “冬故,你跟他闹僵,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不跟他闹僵,难道真要奉迎巴结他?一郎哥,我今天翻户部册子,光是去年的税收实际只有一百五十万两而已,明明短缺了五十万两,却没有人敢吭声。我们一路上京师,路经晋江,亲眼所见整修工程进度迟缓,上报的费用却多了一倍不止,这些钱全落入东方非那些贪宫的口袋里。你竟然要我收下他贪污换来的礼物,跟他低头称谢?”她咬牙切齿,忿然说道:“这个头,我低不下去!”

    相较于她的熊熊火焰,凤一郎反而十分平静。

    “冬故,总有一天你得要学会低头的。”

    “我做官,不是为了要卑躬屈膝,对那些败坏朝纲的狗官低头!”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顶替阮东潜小小主簿时,我曾跟你说过什么?”

    她瞪他良久,才忍气道:“小事听你,大事听我!但我不认为这是件小事!”

    “是小事。”

    她目光如炬,秀气的小脸胀到火红,像要烧起来似的,他不以为然,只是温和地与她对视。过了一会儿,她忍气不住,拍桌跳起,大步如风地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恨恨地绕回来,闷声问道:

    “怀宁,你吃饱了没?”

    怀宁看着自己已经空的小碗,点头。“算饱。”

    她立刻抱起还有剩饭的小饭桶,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凤一郎暗叹口气,撩过衣角坐在桌前,将自己的饭分了一半给怀宁后,才开始用起剩饭剩菜来。

    “我们还有多余的钱买回礼吗?”怀宁忽然问。

    “没有。”

    “我在大明门听见守卫提到送礼的事。往年东方送礼,隔日必定回礼更多。”

    “那只是东方非试探的一种把戏而已。”凤一郎微笑:“咱们手头的钱买米就快不够了,不用送礼,东方非要的也不是回礼。”他知道冬故行动力快,但没有想到她快到才进户部几天,已经在翻户部的旧帐了,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往年在外地,他可以随时拉缓她的速度,现在她在皇城户部做事,他身无官职,根本进不了大明门,不能随时拉她一把。暗箭难防啊!

    “迟早,她一定得了解真正的为官之道。”凤一郎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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