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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去借钱?那么沉重的利息已经压得车小轩喘不过气来,想想都毛骨悚然,再去借,岂不是死路一条?

    1

    正月初八之后,陆陆续续有工人报到,初十正式开工。有五分之四的老员工重新回到公司,投入生产。车小轩咬咬牙,给每位员工发了500元的红包。

    发完红包,她坐在办公室里,重新算了一笔账。虽然早已了然于心,但是当一个个数字放在面前时,仍然觉得心惊肉跳。

    从几家银行、马于燕,还有十几个亲戚朋友那里的贷款,已达个亿以上,每个月的利息,是个惊人的数额——400多万!

    车小轩大概估算了一下生产公司的利润、五马街服饰店的利润和散布在全国各地的400多家连锁和加盟门店上缴的利润,全部加起来,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数额!

    以前,这些店面一个月利润几万、十几万,甚至达几十万,但在目前这种萧条的形势下,都在惨淡经营,亏得少,就是盈利了。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但去年下半年几个月,一直就是这么运行的。今后几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恐怕还是要这么“带病”运行下去。

    有解决的办法吗?也许有!

    卖掉生产公司和部分连锁加盟门店,保留五马街的店面。问题是目前这种情况下,谁会接下生产企业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么,卖掉外面的连锁和加盟门店或五马街上的店面,还掉马于燕那边整整一个亿的借款,再还掉银行的部分贷款,再预留5000万至1个亿的资金。如果这样,问题就会出现在生产公司。连锁和门店没有了,生产公司也就可以关门了。

    如此一来,车小轩苦心经营10年的所有版图,将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翻倒,毁于一旦,更最严重的是,生产停下来、店面卖出去,也无法偿还所有的贷款和债务,那么欠下的债,永远无法偿还。

    这一步步,是怎么走过来?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怎么会走到绝路上来了?

    车小轩悲哀地发现,留给自己的似乎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申请破产,一条路是跑路。车小轩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去年年底就有十几个企业的老总选择跑路。那是最痛苦最无奈的抉择,如果有办法,谁会忍心抛下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企业?

    当然,除了上面的两条路,剩下还有一条,就是——继续撑下去!

    温州的大部分企业,都在撑着过日子,只不过撑的程度不一样。有的相对轻松一点,还有回旋的余地;有的比较艰难,心在淌血肩在扛。

    车小轩目前的状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不算最差。

    明知贺川忙,车小轩还是把恶劣的情况向他作了说明。贺川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你除了撑下去,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撑下去,就有希望!

    车小轩问他有没有“好消息”,他支支吾吾地没有说,双方就结束了通话。

    正月十六,她接到了马于燕的邀请电话。

    马于燕在温州市区人民中路买了一套00多平方米的写字楼和一间80多平方米的店面,看样子是准备把业务发展到温州了。

    正月十八,马于燕请了三十几个人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聚会。除了两位略有名气之外,其他的基本上是瑞安、平阳一带的小老板,有几个还是大婶大妈,可能就是她炒房认识的朋友。车小轩基本上不认识。不过马于燕将“五马街上有四五间店面,全国各地有四五百家连锁店,我的好同学”车小轩介绍给他们时,他们都多多少少听到过车小轩的名号。

    马于燕有点拿车小轩做广告或者炫耀的意思,怪不得她在电话里催促车小轩“无论如何要来给同学捧捧场”。

    马于燕说:“我这里离你的五马街很近,以后我们做邻居了,你要多多关照我啊。”

    车小轩淡淡地说:“你现在是财神爷,你看现在这么多企业大老板和小老板都要捧着你,我以后也要靠你关照啊。”

    “我们是同学,我当然把你摆在第一位。”

    车小轩心说,是把利息摆在第一位吧。她想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马于燕的高额利息是主要原因之一。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马于燕巨额的贷款,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除非卖掉店面。

    现代版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市场经济,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车小轩好奇地问她到温州有什么打算。她说一方面把现在的业务做大,另一方面向车小轩学习,投资店铺,楼下的店面只是个开始,眼下在谈的还有两个店面。她问车小轩,如果打算把五马街店面卖掉的话,一定要首先考虑她。

    “我一定出个高价给你,不会让你吃亏!”她口气很大地说,“接下去,我还要投资房地产、黄金、古玩。现在多元化经营是趋势,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炫耀地告诉车小轩,她手头有个多亿资金在周转,现在每天有很多人要把钱放在她这里。“烦死了!”她说。

    “小轩,如果需要钱你尽管找我!”她豪气干云地说。

    马于燕设了四桌招待来宾。她酒量很大,一桌桌敬酒,一桌桌介绍自己的宏伟计划。一圈转下来,说得很多人又羡慕又心动,有几个当场要求马于燕“有机会关照关照”。

    马于燕说:“今天请的,都是我的好朋友,这年前年后的我去喝酒,听到别人说什么温州金融危机,温州要完了。我对他们说,屁话!什么叫危机?危机就是‘危险中藏着机遇’,但是这机遇不是人人都能把握的,要有一双慧眼。那首歌叫什么,‘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不对?你们放心,只要抓住机会,我不会独自爽,有钱大家一起赚。”

    她的话赢得一阵掌声,也不知她从哪里学会这些。短短时间里,马于燕确实有着巨大的变化。

    宴后,可能会有不少人乖乖地又把钱投给她。

    这宴会有点像融资会,有点像上市前的路演。

    怪怪的。

    宴席进行到一半,匆匆进来一个人。这人车小轩认识。马于燕见到这人,热情地招呼,把他安排到车小轩旁边的位置。

    怪不得车小轩身边这个位置一直空着,原来是为他准备的。

    那人看到车小轩也很意外。马于燕帮他们俩介绍:“这位是温州企业界美女企业家,我的同学,在五马街有……”

    他打断马于燕的话:“在五马街很有多店面,还办了一个大企业,在外地还有很多连锁店,车小轩车总,对不对?哈哈哈,车总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幸会幸会!”

    马于燕奇道:“原来你们认识!”

    车小轩淡淡地说:“陈时龙大律师,我领教过他的水平!”

    “你们两位都是温州的名人,所以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一定有许多共同的语言,一定会碰出火花!”马于燕兴奋地说,“来来,陈律师你来迟了,我先敬你一杯!”

    马于燕先干为敬,陈时龙想意思一下,马于燕不答应,非要他“第一杯你总得干了吧”。

    陈时龙法庭上的辩护口才在这种场合用不上,禁不住她的纠缠,只得干了。然后,马于燕又鼓动陈时龙跟车小轩干杯。

    这一杯陈时龙倒比较主动,车小轩要“意思意思”。马于燕同样不答应,说陈律师刚才都干了,这杯他gan你也干。最后还是陈时龙打圆场,给了车小轩台阶下,同意让她“意思意思”,抿一口葡萄酒。

    马于燕在这里弄出一番动静后,到别桌掀起高潮去了。陈时龙这才有时间和车小轩攀谈。他讨好地说:“她是我朋友介绍的,刚认识不久,想让我当她的法律顾问。本来今天我真不想来这里,没想到车总你也在,那我这趟来得值了。车总,这杯还是我敬你,你随意,我干了!”

    他主动又喝了一杯。

    车小轩对他实在印象恶劣,懒得理他。他知道她对他没有好感,但仍然毫不在意地自顾自跟她说话。他问车小轩怎么也被拉到这里来,车小轩说:“我们是同学啊。”

    陈时龙嘿嘿一笑,说:“不仅仅是同学这么简单吧?”

    “你把事情想复杂了。”

    “你向她借钱了?我猜对了吗?”他注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或者,甚至,你给高术印高总的000万,就是向她借的高利贷,对吗?”

    “你就胡乱猜去吧!你想怎么猜就怎么猜,这个不犯法。你是律师你明白。”

    “我不是胡乱猜的,以我对你的了解,以你的财务状况,你一下子拿不出这么一笔钱。”

    车小轩心想这律师德行一般,其他方面倒还不错。

    他靠近她在她耳边说:“只要还得起利息,你借她钱没关系,不过千万不要借给她钱。”

    “哦,为什么?”车小轩明知故问。

    “你懂得。”他朝她眨眨眼。

    车小轩不喜欢这种暧昧的表情,转过脸去。

    “车总,你上次说的你朋友离婚的事,怎么样了?”他还惦记着这事。

    车小轩说他们已经自己解决了,不需要请律师了,你的律师费太高了,他们不想花那冤枉钱。

    陈时龙说车总你对我有偏见。

    车小轩说我怎么会对你有偏见,我们不熟。

    陈时龙说:“也许我们之间有误会。车总,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办企业的特别需要有个律师为你们出出主意把把关。你看连马总也要聘请法律顾问。”

    车小轩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马总”就是马于燕。

    “你是她的法律顾问?”

    “她是想请我,但我还在考虑中。我不想蹚进这趟浑水中。”

    车小轩嘴角一咧,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以你的性格,不是不想蹚这浑水,而是对方愿不愿开出令你满意心动的价格请你趟这蹚浑水。对吗?”

    陈时龙瞧着她,“咯咯咯”笑起来:“车总,你真有趣,我就喜欢你这样!”

    车小轩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她不得不被他的这种坚忍不拔不屈不挠的态度所折服。随着一声笑,她的脸色和口气都缓和了下来,两人间的交谈也流畅了一些。

    “你说我们企业需要律师出出主意把把关,你能不能给轩轩服饰出出点子?”

    难得车小轩这么认真地向他请教,陈时龙受宠若惊,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两分钟,缓缓道:“现在能够活下来的企业,都过得很艰难,主要还是资金这一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飘下一根稻草就把一头大骆驼给压垮了。我暂且抛开互保这一节不说,因为据我所知,你的企业没有加入互保,所以最大的一个隐患你不需考虑了。你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把手头的资金运作好,这资金,包括银行里的,包括马总这里的,包括其他各个途径来的。要把资金控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企业倒闭,什么时候倒闭,怎么倒闭,都要由自己决定,这样,就会有所准备,就会有后路,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像那些跑路的老板,他们也是要把握自己的命运,但跑路是最后没有办法的比较狼狈的一种办法,不可取,不到最后不要走这条路。应该还有其他路可以走。”

    车小轩细细品味他的话,觉出一定的道理。

    “还有什么路?”

    “这不能一概而论,要看企业的具体情况,如果有个公式套进去,就不需要我们律师提供专业意见了,你说对不对?”

    “你的那些专业意见,有点像瞎胡闹。而且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律师,没有为客户负责到底的职业精神。”车小轩不客气。她知道以他的脸皮,这句话对他没什么杀伤力。

    陈时龙讪笑一下,半真半假地抗议道:“车总,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精神!你对我有偏见!”

    “也许吧,也许你对其他客人比对我好。”车小轩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我把你放在第一的位置,你看不出来吗?”他涎着脸道。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车小轩适可而止,转变话题,继续向他请教,“接上面的话题,我一个朋友的企业借了高利贷,可是以他企业的生产能力和利润收入,不要说赢利,根本无法偿还高额的利息,越生产下去越亏损,你说他应该走哪条路?”

    陈时龙没有回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往后一靠,探究般地盯着车小轩。

    车小轩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掩饰道:“你不要这样看我,不是我的企业。”

    陈时龙拿过披在椅子靠背上的驼色外套,站起来,环视一下嘈杂的大包厢,对车小轩说:“我们到外边走走,边走边说,怎么样?”

    车小轩也正有此意,毕竟这里不是深入交谈的地方。

    马于燕眼尖,虽然在另一张桌前高谈阔论,夸夸其谈,但还是一眼看到这里的动静,顾不上那边的客人,端着还没喝完的葡萄酒快步走过来:“陈律师、小轩,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不多坐坐?”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下次再聊。”陈时龙特意把车小轩拉在一块,说“我们”。

    “陈律师,我说的事,麻烦你再考虑一下,希望我们有合作的机会。”马于燕热诚地说。她把车小轩拉到边上,说:“车小轩你和陈律师认识,我看你们关系也不错,你帮我做做他的工作,让他答应做我们的法律顾问。拜托了拜托了!”

    “他有这么重要吗?”

    “这叫规避风险。听说陈律师业务上很有一套,我就缺少这样的人才帮我。”

    车小轩说:“我和他不熟,不过我会尽量跟他说。”

    电梯里,陈时龙笑问:“马总是不是要你帮她劝说我?”

    “你很聪明,陈律师。”

    “我发现这是认识车总以来,你第一次这么发自内心地正面评价我。”电梯门开了,陈时龙伸手挡住电梯门,让车小轩先走出电梯。

    出了酒店,外面冷风劲吹,两人裹了裹衣领,顺着人行道往前走。

    “这个冬天,真冷!”陈时龙似有感慨地说。

    “真正被冷到的人,已经说不出冷了。”车小轩说。

    “车总,你有被冷到吗?”他看似漫不经心地。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暖和,陈律师。”车小轩说,“你说我的朋友应该怎么做?走哪条路?”

    “我还是那句话,具体企业要具体分析。”他卖了个关子。

    “陈律师,你把我叫出来吹风,就是要跟我说这样的话?”车小轩收住脚步。

    “这么说吧,我接上面的话,现在很多企业,只剩下一个空壳,负债率高达00%~00%,远超承受能力,可以说完全丧失了自我调节和造血能力,资金断链是必然的,靠自我修复难乎其难,期望政府政策援助,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一个温州市委市政府力所能及的。所以,还是我在酒桌上对你说的,抛弃任何幻想,冷静分析企业现状,主动设定路径,主导企业走向。”

    “你还是停留在虚幻的理论上,是不是需要咨询费你才肯说?”车小轩以开玩笑的口吻。

    “车总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说过具体企业要具体分析,你朋友的企业我不太清楚,还是以你为例吧。”他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这边扯,“假如你的企业——我指的是你的整体企业——出现你说的这种很糟糕的情况,我给你三点建议。第一,分散高利贷的风险,你可以直接向个体集资,一个方面满足自己的资金需求,另一方面通过借贷出去,利用利差平衡你的缺口。这方面,其他人没有条件做,你有条件,因为你有五马街上的店面做平台,筹资相对方便。你想想,马于燕马总空手套白狼都可以弄得风生水起,你为什么不可以?当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么做确实有很大风险,我说的是你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可以有此一搏。第二,如何运作五马街上的店面,很关键。这是你最大的财富,也是你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这里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

    “你是说这里的店面不能卖?”车小轩忍不住问,这是她去年以来一直很纠结的事。

    “当然不能!打死也不能卖!这是毫无疑问绝不动摇的!”他说。

    “怎么运作呢?”她迫切地。

    “这个事情很大很重要,我还没有想好,最主要的是现在你也没有到那一步。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不要当真。据我所知,你名下的几个项目都还好,无需考虑这么悲观的问题。呵呵呵。”陈时龙呵呵一笑,及时打住话题,没有再说下去。

    车小轩被噎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暗骂陈时龙的老奸巨猾。

    陈时龙说:“还有第三点,也很重要,就是如何运作好贺川这个资产和平台。现在贺川上了这个位置,很重要,他如果愿意帮你,可以帮上很大的忙。当然我想以你们的关系,他是肯定会全力以赴地帮你的。所以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朋友的企业不了解,只是以你的企业做例子,没有其他意思。”

    他故意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

    两人边说先走,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五马街。虽然已经八点多了,正月里,其他商业街都已打烊,但五马街上仍然人来人往。

    “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啊!”陈时龙深有感慨地说,“在这地方有一间店面,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你车总一人独占三间,唉……叫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哪一天车总万一真的想转让店面,请一定先透露一下信息给我,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我。”

    “你不是说我这店面动不得吗?”

    “我还说过要‘运作’,对不对?运作得好,就是利好消息,运作得不好,就会伤筋动骨。”陈时龙辩解道。

    “陈律师,你巧舌如簧,叫我到底信你哪句话?”

    “举例,刚才说的,都是举例。不过如果车总有需要,我会认真细致地调研后,为你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

    顺着五马街往里走,就到了轩轩服饰。这几天,很多回乡过年的在外温州人都要离开,离开前都会带些东西,所以五马街也是他们必来的商业街。所以正月初十之后,轩轩服饰的生意一直很好,现在还有几个顾客在试衣服。

    车小轩亲自挑了一套西装给陈时龙:“我这里服装也许配不上陈律师的气质,你就将就一下吧。”

    “这怎么可以,我无功不受禄。”陈时龙嘴上虽推辞着,却毫不客气地脱掉驼色外套,在镜子前试穿。这件标价1万以上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效果很不错。

    陈时龙笑纳了。

    4

    市里召开工业经济转型升级推进动员大会,市四套班子领导和全市各县市区党委政府一二把手和各部门单位主要领导参加。

    车小轩和00多名企业家一起,应邀参加会议。在会场上,车小轩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包括她最不想看到的高术印,也包括她最想看到的贺川。

    贺川满面春风,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他时而和某个部门领导握手,时而和某个企业家打招呼,时而和下面某个县区的领导交谈几句。十几年的记者生涯,让他认识了一大批人,现在到了这个岗位,很多的资源都可以慢慢利用起来,对他来说就像是船儿出海了,还扬起了风帆。

    自从那天在五马街分手后,他们还没有见面。车小轩一直在等的“好消息”,没有了下文。贺川也没有给她一个电话,车小轩昨天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也没接。

    车小轩的目光从一进会场就满怀期待地跟随着他的身影,他的目光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除了进场和她示意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和她再交结。车小轩有些憋闷,有些气恼。

    她连发三条短信给他,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到第三条时,他回复: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动员大会开得很热闹很振奋人心。市领导在会上点到为止地分析了去年温州出现的金融风波。市领导特地强调,是“风波”,不是“风暴”,现在这场风波已经渐渐平复,温州各项工作已经走上正常轨道。他要求各地各部门进一步解放思想,鼓足干劲,发扬温州人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与时俱进,大胆创新,充分激发民营经济的活力与创造力,在改革创新中增创转型升级新优势,创新温州模式。

    会上表彰了一批创业创新企业,车小轩看到乐清的高术印竟然也上台领奖,觉得很不可思议。

    会议结束后,贺川和几个企业家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出了会议室,车小轩故意磨磨蹭蹭地跟在了他们几个人后面。一名企业家一回头发现了车小轩,停下来和她开玩笑:“哎呀,没想到美女老板这么低调地跟在我们后面,失敬失敬!车老板,你越来越漂亮了!”其他几个企业家也留住脚步,等车小轩跟上来。

    车小轩加入他们的行列,笑道:“你们是大老板,我跟在你们后面讨口饭吃,已经很知足了,贺主任,你说呢?”

    贺川讪笑一下,没有说话。一个老板说:“现在我们都在火里煎熬,只有你车老板坐镇五马街,清清爽爽赚大钱。”

    另一个老板说:“今天难得碰到车老板,我们一起聚一聚吧,我请客!”

    其他几个人说好。贺川说他有事,不能去了,但那几个人不答应,说贺主任从报社的主任变为金融办办公室副主任,虽然正主任变副主任,但是高升了,我们还没有请你,现在有美丽漂亮大方的车老板陪你,你还不赏脸,真是不够意思了。

    贺川推辞不掉,说:“不知车老板有没有空,如果车老板有空,我自然要陪车老板。”

    他朝车小轩使眼神,希望车小轩拒绝这顿饭。车小轩当作没领会,略微推辞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六七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国际大酒店。

    这一餐酒,喝到9点多钟。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说说笑笑,看上去无忧无虑,一个个都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知谁先叹了声苦,大家都被说到了痛点,到后来,酒桌上就变成了叹苦会,一个个说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未来充满不确定和悲观。

    正在大家一个比一个起劲地说事时,那位提议聚一聚说要请客的老板,接到了不知是银行还是贷款公司打来的电话,讨债的电话。那位老板喝酒的心情大受影响,大家话题转到了银行贷款和高利贷上面,怨气和骂声混成一片。

    一场临时起意的欢喜的聚会,到最后在消沉的氛围中草草结束。

    车小轩和贺川一起出了酒店,车小轩问:“贺主任,你还有没有其他事?需不需要我送你去?”

    贺川坐上她的车,开玩笑地:“我跟你了,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带走你?”车小轩边发动汽车边说,“回家,怎么样?”

    “听你的。”

    车小轩开了一会儿车,突然蹦出一句:“你是想去哪个家?”

    “跟你回家。”他说。

    车小轩把车开得飞快。回到别墅,开了中央空调,到酒吧台那里取了葡萄酒。贺川一把夺过开瓶器:“小轩,今天你怎么啦?”

    车小轩把葡萄酒往吧台上一放,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有时候我是隐形的,你是看不到我的。”

    贺川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说在会场上他不好表露真情。

    “可是你也没必要害怕我啊?”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怎么感觉你很害怕我?”

    “你多心了,小轩。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你别胡思乱想。”他轻轻地拥吻她。

    她推开他,说:“我发现我和你在一起也有十年时间了,可是今天酒桌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的事,是我们隐瞒得很好吗?我突然很怀疑我们之间这十年是不是真正地存在过,我们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难道,这十年,只是一场梦?”

    她看着他说:“川哥,今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一下子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没什么害怕的。”他说,可是他和她都听出他的话里的无力感。

    车小轩说:“川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更没有逼过你。可是今天我想问你一句,你已经到新单位上班了,我们的事,你什么时候公开?你初八的时候跟我说要给我好消息的,你什么时候跟你的……什么时候离婚?”

    贺川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他考虑了片刻,断断续续地解释说,他刚到新单位上班,现在急需熟悉新工作新环境,而且市里对如何消除金融风波的影响、创新银企工作很重视,他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其他事情只能暂时先放一放。

    车小轩玩味他的话,说:“你的意思是把我和你的事也归纳到‘其他事情’里面,也‘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了?”

    “我们已经过了十年了,现在是我的关键时期,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解决我们的事。”

    “解决我们的事?你想怎么解决?把我给解决掉吗?”她提高了声调。

    “小轩,你怎么这么说?”他不明白她今天怎么会这样敏感和激动。

    “这十年里,你有多少个关键时期?你数数看?从普通记者到跟市领导的记者,到跟书记的记者,到首席记者,到记者部副主任,到主持工作副主任,到主任,每年都是你的关键年,我们的事情,就这样因为你的关键而一次次地往后拖。川哥,你每到你那些关键的时候有没有为我想过一次?我人生中关键的10年,到哪里去了?我今年过了新年0岁了,你说我还有关键的几年?”

    “小轩,我……”他哑口无言,车小轩的话,一句句如大锤一样击打在他心头。

    “川哥,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关不关键?我真的看不出来,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车小轩甩下贺川,手捂脸奔上楼。

    5

    贺川坐在沙发上发了一阵愣,走到卧室门口,对着门站了两分多钟,转身上了二楼。卧室的门被锁了,进不去,贺川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小轩,小轩……”他低唤道。

    “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回去吧。”她隔着一扇门说。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里面悄无声息。可以想见,车小轩还是萧索地站在门后。

    “小轩,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贴着门说。

    他走开几步,刚到楼梯口,身后的门开了,车小轩冲出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他,泪流满面:“川哥,你不要走!”

    贺川那一刻竟然不敢回身,像被定住一样,甚至,他想逃跑!

    车小轩扳过他的身子,把头埋在他肩上。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唇贴上他的唇。

    情yu在双唇之间荡起,在楼梯口之间荡起。

    别墅里虽然开着中央空调,但温度不高,两人的温度远远地高过此刻室内的温度,身体与身体之间更是“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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