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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月大的婴儿通常都只会嘻开没牙的嘴呵呵笑、流流口水,最多再吐个泡泡,这样就很了不起了,不过,对任何父母而言,孩子能笑,便够条件登上最伟大人物的宝座了。

    “他很爱笑啊!”纤雨低低的赞叹。

    “是啊!少奶奶,见过多少婴儿,就没见过孙少爷这般爱笑的呢!”曾是蓝少卿乳娘的胖大婶又被找回来照顾蓝府孙少爷。

    “也好会吃呢!”一旁的乳娘加了一句。

    “而且,他肚子饿了总是很生气似的啊啊大叫,也不爱哭,怪有趣的!”另一位乳娘也跟着说。哭是婴儿的待权,可真没见过不爱哭的婴儿呢!

    “而且,孙少爷既像少爷,也像少奶奶,好似把您两位的优点全收了去,看着实在漂亮得很呢!”胖大婶那张胖胖脸笑得跟婴儿一模一样。

    “是,是,他眼睛眉毛像少爷,好神哪!”

    “鼻嘴儿像少奶奶,嘻嘻!男人有张樱桃小嘴,长大后可要迷死许多姑娘家了。”

    她一言,你一句,说得纤雨心头喜孜孜的。不过,就算这孩子难看又爱哭,同样都是她的宝。

    是她跟清狂的孩子哪!

    “小姐,姑爷该吃粥喝葯了!”宝月忽地探进一头来提醒。

    “哦!好,我马上来。”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纤雨这才将孩子交给胖大婶。“胖婶,最近我会忙点儿,孩子就拜托你们三位多照顾着些儿了。”

    “放心,少奶奶,咱三个会轮流盯着孙少爷,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那就谢谢了。”

    出了孩子的房,马上又进了丈夫的房,秀珠已经端着葯在床边候着了,纤雨先在床边坐下,怜惜地抚了-下段清狂削瘦的脸颊,再轻轻呼唤他。

    “清狂,醒一醒,清狂,该喝葯了!”

    叫了好半天,段清狂终于勉强撑开眼。“纤纤雨?”

    “嗯!懊喝葯了。”纤雨先小心翼翼地让他半躺在她怀里,再接过葯来喂他。

    “唔好苦!”只啜了小半口,段清狂就别开脸不肯再喝了。

    “我知道,可待会儿的粥是甜的哟!”纤雨哄着他。“来,快把这个喝完了就可以喝甜粥了。”

    待段清狂苦着脸喝完了葯,纤雨再一匙匙喂他粥,喝一半他居然又睡着了,只好再把他叫醒继续喂完。一让他沾回枕头上,他马上又沉沉睡去。

    “小姐,聂爷来了。”宝月又探进头来通知。

    “我就下去。”替段清狂仔细掖好被子,纤雨又对秀珠说:“二少爷交给你了。”

    “是,少奶奶,秀珠会看着少爷的。”

    纤雨这才转身出房下楼,一炷香后,她与宝月已在往玄妙观的马车上了。

    “少夫人,我最好先警告你一下,”聂仕涛往车外瞥了一下,旋即转回眼来。“文涤臣是个非常傲慢的家伙,就因为他太在行了,反而不屑于这种工作,他曾道,除非能让他碰上一个够教他佩服的人,否则,他宁肯一辈子窝在那儿写字糊口。”

    “我明白了。”纤雨点头微笑。“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聂公子,没想到霜霜又去麻烦到聂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这也没什么,蓝姑娘认识的人里就数我人面最广,所以她便找我问上一问,恰好我也认识这么一个人,便自告奋勇的领少夫人来找他,否则一般人他是连理也不理的。”

    “请问他多大年岁?”

    “约莫二十七、八吧!”

    “这样嘛”纤雨略一沉吟。“好,那我就不跟他谈,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和他接触。”

    离玄妙观尚有一段距离,马车就停下了。聂仕涛领着纤雨和宝月走在酒肆商家聚集的街道上,绕过杂艺班子的大帐篷,穿过吃食小贩的广场,终于来到-处聚满字画摊儿的短巷弄,在第二摊前停下。

    “咦?人呢?”

    “跑到里头去睡午觉啦!”旁边的人指着玄妙观这么说。

    他们只好又跑进玄妙观里到处找,好不容易才在殿后一个僻静厢房外找到人,一身破补丁长衫,斜倚在阶梯上,睡得可舒服了。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明明跟我约好了,你还给我溜到这儿来睡觉。”

    破补丁睁开一只眼,瞄瞄那个瞄瞄这个,直到瞄向纤雨,另一只限才跟着睁开,缓缓坐正,上下打量半晌。

    “奇怪的女人。”

    “什么奇怪的女人!”聂仕涛低叱。“这位是蓝府二少夫人!”

    破补丁轻蔑地翻了一下白眼。“那又如何?”

    “你”“聂公子。”纤雨微笑着阻止了聂仕涛,再向前一步。“不如何,只想请文公子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只要文公子一句没兴趣,纤雨马上走人,绝不多言半句。”

    又多瞧了纤雨两眼,破补丁才伸出手。“拿来吧!”

    在纤雨的眼神示意下,宝月将几本小册子放到他手上,破补丁叹了口气,不胜厌烦地打开第一册,可不过一会儿,眉宇便突然讶异地微微一扬,懒散的神情消失了,眼神出现专注的光芒,一页页的翻过去,破补丁的表情也越来越严酷。

    再换一册,他忽又攒眉,想了想,眼一眯,啊一声,随即更仔细的看下去。有时候喃喃自语,有时候猛拍大腿,有时候摇头赞叹,有时候又突然放下册子,阖上眼半天不动,然后猛然睁眼喊一声:对喔!

    总之,千奇百怪的反应,看得聂仕涛惊奇不已。

    “咦?怎么”

    “对不起,文公子,”纤雨笑得客气。“有问题请不要问我,因为那不是我写的。”

    破补丁直眼盯住她。“那是谁写的?”

    “我相公。”

    “欸?那个不肖子?”破补丁不敢置信地惊呼,

    纤雨微笑不改“文公子适才看的仅是小小-部分而已,不知文公子可有兴趣再看其他的?”

    毫不犹豫地起身“我要看!”破补丁语气坚决,好似不让他看就是不行。

    “可颐到蓝府屈住几天?”

    “住多久都行!”

    望着文涤臣毅然随着纤雨而去,聂仕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清狂,醒醒,该喝葯了!”

    蓦然睁眼,段清狂以为自己在作梦,两眼怔忡地望着床幔上的茉莉花纹,搞不太清楚为什么他的床会有床幔?

    “清狂,醒醒,清狂!”

    愣了一下,段清狂徐徐转过身去,直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娇靥印入瞳孔。

    “纤雨?”

    “清狂,醒了吗?”纤雨仔细端详他。

    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段清狂倏地笑了“醒了。”他缓缓坐起身。“我睡了很久吗?至少有一天以上了吧?”

    纤雨不语,默默地递过温毛巾让他擦脸,再从秀珠捧着的盘子上端过葯碗来放至他手中。段清狂挑挑眉,继而耸耸肩,一口把葯暍完,纤雨又换上另碗粥,段清狂仍是两三口就解决了。

    “好了,我睡得很足,精神非常饱满,该喝的也都喝完了,可以让我开始工作了吧?”

    说着,段清狂两腿挪下床,一挺身便站了起来,然后非常漂亮的顺势往前栽倒,纤雨与秀珠似早有准备地一左一右及时扶住他,几秒钟过后,他才勉强拉开笑容。“没事,没事,可能是睡太久了,头有点晕”往后退一步,乖乖坐下。“我先坐一下好了。”

    纤雨轻叹。“再躺两天不行吗?”

    全然不在意一旁的秀珠,段清狂双臂一揽将纤雨抱入怀中,秀珠忙避过身去。

    “告诉你不要这么爱操心怎么不听呢?我真的没事了嘛!要不我答应你,绝不会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拚了,晚上一定会好好睡觉,白天工作就好,你要我喝什么补葯之类的,我都会乖乖的喝,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瞧!他都让步这么多了,她应该没有话讲了吧?

    然而,纤雨却仍是目光深黝地望定他,一语不发,直望得他越来越心虚,一颗心忐忑下安地蹦蹦跳。

    “怎怎么这样看我?”

    纤雨又叹息了。“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呢?你应该知道倚用人才的重要性。”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不亲自去找,哪知道人才都躲到哪个狗洞去了?”

    贴过娇靥绛唇轻印,纤雨低语。

    “那就先见见一个人,或许你就不需要再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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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是一身破补丁,文涤臣换上一袭云色长衫,配上一表人才的五官,倒也斯文秀逸,只不过他仍旧很喜欢躺在地上睡觉,就如此刻,他又躲在艳丽的牡丹花丛间睡得不亦乐乎,让纤雨和段清狂找了许久才找着。

    “文公子。”

    虽然听得出是谁的声音,文涤臣仍是眼也不睁。“什么事?”

    “我家相公想和文公子聊聊,可以吗?”

    “叫他自己来见我。”是佩服那人写的东西,却抛下开人们口中的“浪荡不肖子”印象,实在不屑见“不肖子”却又舍不下那人写的东西。

    “相公来了。”

    “哦?”他不太情愿地徐徐睁眼,避开阳光望向人影处,当他瞧见纤雨身边的男人时,微微愣了一下,继而一边起身、一边审视那个男人。

    好年轻,是个俊俏的男人,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康健,可是

    文涤臣已站直身与那个男人面对面。

    他不太愿意相信那些东西是“不肖子”写出来的,但他可以肯定那些东西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写出来的,就凭眼前男人眉宇间那份狂放与自信的神采,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眼见了就欣赏极了。不过

    这家伙真的是“不肖子?”

    “奇怪的男人。”他咕哝。

    段清狂剑眉一扬。“你不是男人。”

    文涤臣呆了呆,失笑。“我哪里不像男人了?”

    “因为你身边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段清狂轻描淡写地说,听得懂的大概没有半个。

    文涤臣却是浑身一震。他居然看出来了!

    “他死了。”深深凝视段清狂良久后,他才低低的道。

    “那就跟他一起死啊!”“他要我为他活下去。”

    段清狂嗤之以鼻地哈了一声,顺手揽过来纤雨。“要是这家伙快死了还叫我为她活下去,我就先死在她面前,看她还要叫谁为她活下去!”

    文涤臣愣住了。“对啊!我怎地没想到。”

    “你笨嘛!”

    两眉一耸。“你很聪明?”

    段清狂当仁不让地挺挺胸脯。“那当然!”

    文涤臣冷笑。“你写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是有问题,这样叫聪明?”

    段清狂耸耸肩。“那有什么奇怪的,如果调查回来的资料有错误,计画自然会有问题,像那种有疑问的东西,我前面都会做上记号,在实行之前必须再做更确实更深入的调查,这样自然能更正错误了。”

    文涤臣深深看他一眼。“我们聊聊?”

    “原就是来跟你聊的。”他放开纤雨。“老婆,我们要到雅轩去聊,你先去准备一些点心饮料什么的,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纤雨欲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下。“奸吧!那你不要留在太阳底下太久。”

    “放心,我好得很,你不要操心那么多,”段清狂推着她转身。“快去吧!”

    见纤雨被催促着离去了,文涤臣正想对段清狂说什么,却见段清狂整个人往他这儿倒过来,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段清狂。

    “老天!你怎么了?”他惊呼,旋即想唤回纤雨。

    段清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要!”他吃力的低吟。

    奸冰冷的手!

    文涤臣有点心惊。“可是”

    “大概是找你找得太久了,不过没事,让我躺一下就好了。”段清狂虚弱的微笑。“你刚刚躺那儿好像很舒眼,就让我躺那儿吧!”

    文涤臣只好扶着他躺下,见他双眉轻攒,无力地阖着眼,好像快死了似的。

    “你真的没事?”他担心地问。

    “有事也得没事,”段清狂低喃。“我说过要保护她、照顾她的,怎能有事、怎能让她担心呢?”说完没一会儿,他就疲惫地睡着了。

    一条黑影缓缓覆罩过来,文涤臣仰首望着罩住他们的黑影。

    “他不知道二少夫人已经知道了吗?”

    聂仕涛慢慢蹲下来。“大夫说道他只能卧床静养,但他硬是强撑着病体要为她顶住天遮挡风风雨雨,不顾自己的身子,只想为她塑造一个最舒适的安全窝,真不知该说他是够坚强,还是太愚蠢。”

    “而他的妻子,为了怕伤害他的自尊心,只好装作不知道,暗中想尽办法为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说到这儿,聂仕涛忽地嗤出嘲讽的笑声。“这就是苏州浪荡不肖子与扬州火爆雌老虎,你相信吗?”

    深深凝住那张孱弱的俊容好半晌。“难以置信。”文涤臣低叹。

    “那么”聂仕涛目光徐徐栘向他。“你会帮他吗?”

    “会。”毫不犹豫。“我甚至会把命都交给他!”

    “为什么?”聂仕涛很是惊讶。

    “因为他是第一个能一眼就看清我的底细,而且真正了解我心中痛苦的人。”

    文涤臣眼泛怜惜地脱下外袍为段清狂盖上。

    “他是一个真正有情、懂情、重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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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抑制的咳嗽声掺杂在低低的讨论中,纤雨忙对文涤臣使眼色,后者暗暗点头以示了解。

    “这样可以吧?”

    “可、可以咳咳你咳咳你需要咳咳多久?”

    “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掌握住一切交到你手中,任何人也抢不走;再半个月,你的计画亦可以付诸实行了!”

    “那就咳咳咳咳咳咳交给咳咳你了。”

    “好,既然交给我了你就不用再操心,好好休养,一有结果我就会通知你。”

    文涤臣一离开,纤雨便待过来扶段清狂躺下,可是看他咳得快没气了,半途先回身去倒茶。就在这时,段清狂终于把堵在胸口那个让他又痛又痒的东西咳出来了,旋即张口结舌地瞪着自己手上的血,心中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般屁啊!又吐血了。他什么时候变成梁山伯了?什么时候他会死翘翘变成蝴蝶去给人家压在书本里吗?

    跋在纤雨发现之前,他忙把手上的血拭去,再抹去唇边残存的血渍,将染血的手巾藏到枕头底下。接过茶来,还不忘笑着说:“别担心,可能是昨天睡在草地上感冒了,躺两天就没事了。”喝下几口热茶,又说:“瞧,我现在不咳了。”

    但是,他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

    纤雨在心中暗叹。“过两天就是端午了。”

    “我知道,”把茶杯交给她之后,段清狂便自己侧着身子躺下去。“到时候我应该没事了,我去就好,你不用去。”

    “哦?你这次要用什么理由?”他只一心要让她舒舒服服地待在俪园里做悠闲的少奶奶,再展开自己的双臂护住整个俪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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