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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

    十二年前.京城城郊.五里镇

    风声回荡在林子间,不断地飞旋着,呜咽的声音,恍若哭泣。

    一名少年缩在树干旁,将头埋在臂弯间,他咬着牙,似在强忍着不哭泣,但泪水却从他的眼角不断地滑了下来。

    这少年看起来才十三四岁,那一身打扮是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然而他身上却到处可见被重殴的痕迹,伤口还不断渗出血迹,显然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此时的他拳头握得死紧,双眼射出仇恨的火花。

    被人重殴的痛楚正在他身上扩散着,他仿佛又听到那两个混蛋的笑声,以及那个贱女人高傲俯视着他的表情。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一颗心气愤得几欲炸开。

    他们对他的欺凌已不是第一回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他只能任人宰割,没有反击的能力,他好气好气,气他们的仗势欺人,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他们的每一个拳头,每一次侮辱,他都记下了,等着看好了,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地从他们身上讨回来的!他恨恨地想着。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哭?”一个软软的童音响了起来,打破林间的寂静。、

    少年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头梳双臀的小女孩提着一只竹篮子,正瞪大眼睛看他。

    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十分白净可爱,圆圆的小脸,小小的嘴巴,尤其那双眼睛更清澈得教人目眩神迷。少年看得呆了,一时之间竟忘了心头的怒气,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气恼地蹙起眉,似是为自已失神的举动感到生气,他猛地再次埋下头,不理会小女孩。

    “你受伤了,很痛吗?”小女孩软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关心。

    “走开。”少年没好气地喊。

    小女孩没有被他凶恶的口气吓到,再次问:“很痛吗?”软软的童音里充满担心。

    “要你管,你走开。”少年抬起头,气愤地瞪着她喊。

    小女孩仍未露恐惧,反倒向前跨了一步“一定很痛喔!”她伸出手,轻轻触了触他的伤口。

    她的手才剐碰到他的额头,少年马上伸出手用力挥开她的手,小女孩没有提防,被他的力气一带,竟然一跤摔倒,竹篮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她这一摔,少年也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去拉她起来。然而,即使他人已经站了起来,却因倔傲的脾气而停住动作。

    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自己站了起来,不理会散落在地上的竹篮,转身便跑了开去。

    这小女孩怕是被自己的粗暴吓到了吧!少年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愧疚,但那愧疚刚浮起,又马上被他压了下来,他告诉自己:是她自己不好,他又没叫她理他,都是她多事,不能怪他。

    他倔强地坐了回去,又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腿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又听到那软软的声音喊道:

    “娘,这里,就是这里。”脚步声响起,小女孩拉着一名妇人跑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娘,就是他,他受了好重的伤,一直哭。”

    “嗯!”妇人应了一声。这妇人脸色蜡黄,不住地咳嗽着,似是染了什么重病。

    “我才不是因为痛才哭。”少年老羞成怒,猛热抬起头来,一张俊秀的脸涨得通红。

    “那你为什么哭?”小女孩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要你管!”少年撇开脸,不想理她。

    两人说话的同时,妇人已蹲下身,开始检视着少年身上的伤。

    少年想把她推开,哪知这妇人虽然一脸病容,咳嗽不已,却任他怎么使力都推不开来。

    熬人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伤得真重,咳!是谁这么狠,把你咳咳伤得这么重,怕不止一个人做的吧?咳咳”“娘,他看起来好像很痛,您给他治治吧!”

    “嗯!孩子,咳和我回去吧!”她伸手去拉他,却被少年一掌拍开“我才不要你们多管闲事。”他懊恼地喊。他宁愿痛死,也不要人家同情。

    “那可不行,你伤得咳咳这么重,一定得咳治治。”妇人淡淡地说,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看这妇人一副虚弱的样子,一句话里夹带了三声咳嗽,应该很好打发才是,偏偏她的手却有如铁箍,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少年只气得大骂不已,却仍是被拉回一间小木屋。

    小木屋看起来虽然简陋,倒是窗明几净,充满了阴凉的葯草味。

    熬人把少年拉到椅子上坐着,开始为他上葯。少年本来不住地挣扎,倔强着不肯让妇人帮他疗伤,可是那妇人的手好温暖,就像就像母亲慈祥的手般

    他挣扎的动作渐渐缓了,最后停了下来,不过仍是倔着脸,一副不领情的傲慢样儿。

    “你真是够倔强的了,骨头都脱臼了,竟连痛都没叫一声。”妇人边咳边叹气。

    “那一定很痛喔。”小女孩瞪大眼睛,神情有些畏缩,好似伤的人不是少年而是她。

    少年冷哼了一声,似是不想理她,但看到小女孩无辜的脸,一颗心却不由自主的软化了,没好气地道:“不会啦!”

    “真的吗?要是我,一定痛得哭了。”小女孩天真的道。

    少年又是一声冷哼“谁像你那么不中用。”

    没一会儿,妇人便包扎完毕,道:“好了,咳咳,你歇个几天,别乱咳用手,就可以痊愈了。咳咳。”

    “不用你治,我也会好的。”少年咕哝着,一脸别扭。

    熬人只是一笑“我姓柳,你叫我柳大娘就好。咳咳,这是我的女儿,咳,叫无言。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不怎么情愿地回答:“我姓韩,韩渊,渊源的渊。”

    “韩?你是韩王府的人?”这附近姓韩的人不多,这少年又是一身高贵服饰,柳大娘不难猜到他的来历。少年再次点了点头,依然一脸叛逆不驯。

    “娘,韩王府是什么?”无言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好奇地问。

    “没什么。”柳大娘抚了抚女儿的头,转向韩渊“你先歇一歇,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咳咳,无言,你好好招待韩哥哥。”

    “嗯!”无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大娘走进内室,没多久便一手捧了一盘点心,一手提了一只茶壶走了出来。她只见女儿不住地与韩渊说话,可韩渊不是冷哼,就是不理她,不过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韩渊那双眼睛也不住地瞄着无言呢!她看在眼里,只是微笑,倒也没说什么。

    “娘,我来帮你。”无言看到娘亲出来,马上嚷着,跑了过去接过茶壶。

    “无言,小心一点。”

    “我知道。”无官吃力地抬着茶壶,迈向桌子,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袖被桌角勾到,想把茶壶放到桌上时,手才抬起,茶壶就这么由她手上滑出。

    无言惊叫了一声,闪避不及,但一股力量却及时由身后传来,一把将她推开,无言跌跌撞撞地向一旁摔了出去,只摔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回头,只见韩渊就在她刚刚所站的地方,那壶热水全淋到他的手上了。

    柳大娘忙放下点心,拉着韩渊往后院水缸走去,将他的手浸到冰冷的水中。

    无言吓得脸色都白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迭声说:“对不起,韩大哥,对不起。”

    韩渊强忍着痛,状似不耐烦地道:“好啦!别哭了,只是烫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看到他那红肿破皮的手臂,无言哭得更加大声:“都是我不好,我太笨手笨脚了!对不起,韩大哥,对不起。”

    “我说是我自己爱多管闲事,和你没有关系嘛!”韩渊没好气地说,瞄了瞄无言涕泪纵横的小脸,口气虽然强硬,却放缓了许多“我已经说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就别再哭了。”

    他口气不耐,可伸手为无言拭泪的动作却十分温柔。而无言仍是抽噎不已,心里仍十分内疚。

    泡过水后,柳大娘在他手上涂了一层葯膏,那葯膏十分清凉,一涂上手臂,马上压下炙热的灼烫感。

    包扎好后,柳大娘将葯膏塞到他怀里“这葯膏早晚各涂一次,很快就会好,咳咳,不会留什么疤。谢谢你了,孩子,如果不是你,咳咳,现下烫伤的咳咳就是无言了。你是个好孩子。”

    韩渊不习惯接受人家的赞美道谢,脸一红,气恼地说:“我早说我是多管闲事,才不是存心救她”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好孩子。”柳大娘慈祥地看着他,知道在他别扭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才不稀罕你的道谢。”韩渊的脸涨得更红,猛然站了起来往外跑去。

    “韩大哥,你要到哪儿去?”无言急忙追了过去。

    韩渊不理会她的叫嚷,继续往前跑,跑啊跑的,懊恼的表情慢慢地消失在风中,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

    “当归桑椹蒲公英”

    午后阳光正炙,无言蹲在家门口,在她面前铺了一地的葯草,她正忙着分辨各样葯草,娘临出门时,要她把这些葯草分类收好的。

    阳光在她额间逼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汗珠,她抬起头来,擦了擦汗,却见一道人影从树丛旁闪了过去,虽然人影一闪而逝,无言却看见了,只觉那人影好熟悉,好像是

    她马上站起来,追了过去,大喊:“韩大哥,是你吗?”

    那人影不理会她的叫唤,奔得更快。无言死命地追赶,虽然追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追得正急,她的脚突然被突出的树根给绊倒,整个人跌了个灰头土脸。

    这一下摔得好重,她一时之间站不起来,眼见是追不上那人了,再加上膝盖的疼痛,让她再也忍耐不住哭了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只手横伸出来,扶起她,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瞧你,走路也不好好走,老看你这里摔那里跌的,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那声音她绝不会听错!她忙抬起头,露出惊喜的笑容“韩大哥,我就知道是你,你既然来看我们,怎么不叫我?”

    “我才不是来看你们,我只是只是正好路过。”他口是心非地说。;

    “哦”无言一听,有些失望。

    “喂!你娘应该有放些伤葯在你身上吧!”韩渊瞪着她膝盖的伤口,只觉得那一片殷红让他愈看愈刺眼。

    “有啊,韩大哥,你受伤了吗?”无言忙掏出伤葯。

    韩渊哼了一声,伸手拿过伤葯,径自卷起她的裤管,撕下一片自己的内衬衣摆,帮她擦拭好伤口,上了葯,包扎起来。

    “从没看过有人像你这么容易受伤的,你也小心一点好不好?”他的口气粗暴,动作却温柔得惊人,像是怕弄痛了她似的小心翼翼。

    无言虽然年幼,却体会得出他的温柔,感激地道:“谢谢你,韩大哥!你真好。”

    韩渊不自在地哼了一声,转身径自往前走,无言忙跟了过去。

    这片林子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泊,水质清澈,别有一番幽然景致。

    韩渊一直走到湖边才停下脚步,转回头,没好气地说:“你跟着我干吗?”

    “我”无言一怔,答不上来,只觉得自己跟着他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她想了想,说:“韩大哥,你的伤好点了没?”

    “早就没事了。”

    “那就好,娘这两天一直惦着你呢!”无言拍了拍胸口,一脸放心。

    柳大娘那双温暖的手他的心头有一阵奇异的感觉流窜而过,但仍死鸭子嘴硬地道:“有什么好惦的,真让人担心的是你,动不动就跌跤。”说着,又瞄了她的膝盖一眼。

    无言听出了他言下的关心,忙说:“我不痛的,韩大哥。”她拉了拉韩渊的衣角,像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用力地点点头。

    “谁管你疼不疼。”韩渊见心事被点破,不禁老羞成怒,顺手轻推了无言一把。

    无言一个没提防,竟又再次摔了下去,而这次她就站在湖边,这一摔,竟让她滚进了湖里。

    无言不识水性,一掉进湖里,就先喝了好几口水,这令她大为惊慌,一双小手不住地挥舞挣扎着,叫道:“韩大哥,救我,韩大哥—.”

    韩渊见状也吓了一跳,可他同样也不谙水性啊!

    他急急奔到湖畔,伸出手,大叫:“快,抓住我。”

    无言挣扎着想抓住他的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湖水吸了进去,湖水灌进口鼻,只呛得她头晕目眩。

    韩渊把身子探得更远,喊道:“快,抓住我。”

    水的浮力把无言的身子再次送上水面,她挥着手,大喊:“韩大哥”

    “你别急,把手伸出来。”韩渊努力地探出身子,终于抓住她那双挥舞的手,但他的身子实在探得太出去了,加上无言的重量,他不但没能把无言拉出水面,反倒整个人被拖进水里。

    坠落的力道使得两人沉了下去;湖水淹没他的口鼻,阻绝了空气的进入。

    韩渊大为恐慌,拼命地挣扎着,可是无言一抓到他,就像溺水者抓到浮木般,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而韩渊的身子被她缠着,根本挥舞不动手脚。

    尽管平日时常受到两个异母兄弟与二姨娘的欺凌,但韩渊第一次尝到了死亡的威胁,湖水呛进他的肺里,引来一阵窒息感。

    他就要死了,他和无言就要死在这里了他模模糊糊地想着,恐怕他死了,第一个拍手叫好的就是那个贱女人和她生的两个混蛋吧!

    这个念头一浮起,他的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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