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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许融也在喝茶,闻言愣了愣:“什么?”

    萧信淡淡道:“我不是许小侯爷。”

    许融反应过来:“哦——”

    他以为她教训弟弟习惯了,所以对他腔调也老气横秋。

    十八岁的少年不允许被当成十五岁——不对,过了年,许华章也长了一岁,他现在十六了,那就是萧信不允许自己被当成十六岁的弟弟对待。

    他不知道她实际上比他大的不是一岁,也不是三岁,而是——

    许融控制自己想下去,也努力憋住快要喷薄而出的笑意。

    行叭,一岁很好,是一岁没错。

    她放下茶盅起身,绷着脸道:“我知道了。”

    她往南边去,萧信狐疑地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打量,许融转过身来,指了指暖阁里面窗下的炕,笑吟吟地压低了一点声音:“二公子,委屈你一下,今晚就睡这里吧?”

    这张炕照常理应该是供丫头值夜时睡的,不过许融已经提前找了借口,把丫头们全忽悠到院中厢房里去了。

    萧信立刻忘了疑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既是假成亲,他当然不会和许融同床,但这个问题不适合由他提出,怎么提都是冒犯,由许融主动安排,就再好不过了。

    她好像不管什么事到了手里都能张罗得妥妥当当。

    萧信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点点头算作回应,见茶盅里还剩了些茶,就低头继续喝起来,喝完以后,他靠到椅背上,从背脊到腰腿都松弛了些。

    从容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她处之坦然,他在前院宴客敬酒时涌在心头的那些烦躁、不自在乃至些微后悔就跟着缓缓褪去。

    没什么好怕。

    经过谋划的未来再难也有一线希望,总比有劲都不知该往哪里使的茫然与混沌好。

    心定之后,一直压抑着的疲惫渗进四肢百骸,萧信眼睫开始往下耷拉,他觉得应当还有什么事没做,但在这样饱足温暖的氛围里又懒得动弹思考,直到听见许融含笑的声音:“二公子,若是没事的话,请你先回避一下,我要沐浴了。”

    萧信骤然惊醒,差点跳起来:“——哦。”

    他迅速挥开帘子出去了,跟背后有谁撵着一样。

    少年人真是有活力。

    许融摇摇头,依次叫进丫头们收拾桌子、搬浴桶要热水。

    听说萧信避到了另一头的东次间里,许融便也叫人给他抬了一桶过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融沐浴收拾停当,再叫人过去请他,又将仍在候命的萧家婢女们统统遣去歇息。

    这一次是将她们遣出院外,有人有所犹豫,也有人迫不及待要走:“我不管,我去歇着了,你们要留在这继续抬水,随便你们。”

    两大桶!

    手腕都快累折了,这位二少奶奶真会使唤人。

    有一个带头跑的,余下的也就呆不住了,不一会儿工夫,就剩了翠庭和另一个叫彩蝶的婢女,她们就被拨在此处伺候,所以不必离开。

    但也进不去正房,翠庭不大服气,在廊下嘀咕:“哪有这样做新媳妇的,才进门就把二公子的衣食住行都攥到手里了,挤得我们倒像外头来的一样。”

    彩蝶打了个哈欠,道:“翠庭姐,有话明儿再说罢,你不累,我可累了。”

    翠庭恼得瞪了她一眼:“你原就是跟二公子的,怎么一点志气也没有?”

    “我做丫头的要什么志气?”彩蝶反问,“我只求能安安生生地呆着,不讨主子的嫌就够了。”

    又笑了笑,“翠庭姐,你有什么志向要施展,我也不碍你的事就是了。”

    翠庭的脸红了——不知是本来就红了,还是叫廊下挂的红灯笼映的:“你胡说什么,我也不过是个丫头,只知道听太太的话,太太叫我用心伺候,我才多说了两句。”

    彩蝶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往新房窗户那边张望了一眼,“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你看,里面动静都小了,呀,灯也熄了。”

    那扇窗确实暗了下去,但仍有旖旎红光往外映着,那是洞房花烛,会彻夜长明。

    这个时辰,府中宾客已散,爆竹停歇,夜色里的一个个院落都沉寂下去,两个婢女站在空荡的廊下,僵持片刻,忽然又听到了一点动静。

    细微的、在如此宁夜中才能隔窗感知到,难以以词句形容,但又能凭直觉做出判断:那是床榻间才会发出的动静。

    似乎还有人宛转克制的叹息。

    “这、”彩蝶率先回过神来了,“翠庭姐,二公子的墙角我可不敢听啊,你想听你听,我走了。”

    她头也不回碎步往院中厢房走,翠庭愕然,想跺脚,又不敢跺,只能快步跟上去,顶着一张大红脸斥道:“你胡说什么,谁想听了,我、我是那样人吗……!”

    **

    新房内。

    许融坐在炕边,拽着喜帐捂着脸,使劲忍笑。

    她忍得颤抖,满床喜帐也跟着颤抖。

    几步远外,萧信干巴巴站着,终于忍无可忍:“许姑娘,这到底有什么好笑?!”

    许融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你等我一会——”

    萧信不想等了,他上前要将许融膝上放着的一条布巾赌气扯走,那布巾本来团成一团,还不大看得出来,被这一扯,里面的大片血色露了出来,乍一看触目惊心。

    许融一见,拽着喜帐又是一阵抖。

    她勉强拉住布巾另一头,挽留萧信:“二公子,你、你等一等,听我说。”

    萧信给她颜面,撒开手,冷冷盯她。

    许融掐了手心一把,终于调整过来,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二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想得周全,但有些问题你可能没打听清楚——或者就没有打听?”

    萧信没回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像是僵住了。

    许融得到了答案,笑叹:“我知道了。二公子,我不是取笑你,你洁身自好,端正磊落,是君子品行。只是这个,”她低头把布巾放到一边,侧身把床头被子一层层掀开,掀到最底下取出一块方形绢布来,绢布正中也有血渍,但与那布巾上的一大片比,便如小溪与湖海。

    “洞房不会如二公子以为的那样——嗯,血流成河。”

    许融委婉解释,她还想给萧信普及一下生理知识,如果女子身体发育成熟,不流血也是正常的,但一抬头,她又说不出来了。

    萧信杵在当地,瘦瘦高高,许融面对他时一直有阅历上的心理优势,但这优势没有大到令她在某些特定话题上仍然可以畅所欲谈。

    无论萧信看上去少年气多重,他已经十八岁,在法律上是一个成年男人了。

    许融忽然觉得手中的绢布有点棘手,她镇定地塞回去床头,总结:“——我打听过的,用我的这块就行了。”

    “……哦。”

    萧信应了一声,低头把自己准备的那块布巾拿起来,团吧团吧,很快地、逃也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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